兩天後,何帆開車送喬微涼出席庭審。


    車子離法院還有一段距離,就被人群擁堵著開不過去了。


    “開不過去了,車子停在這裏。”


    “好。”


    何帆把車停下,那些人立刻把車圍得嚴嚴實實,喬微涼連車門都打不開。


    還是何帆先下車,然後繞過來幫她開的車門。


    “喬小姐,請問你對打贏這場官司有信心嗎?”


    “喬小姐,請問你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嗎?”


    “請問你對受害者家屬有過補償的念頭嗎?”


    聽見‘受害者’三個字,喬微涼抬頭看向那個記者,淡然一笑:“在這個案子沒有被判定為刑事案件之前,好像不能用‘受害者’這個詞吧。”


    如果莫建洲成了受害者,她不就是加害者麽?


    “喬小姐的意思是覺得自己沒有錯?”


    顧飛揚的聲音插進來。


    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立領風衣,胸口掛著的工作牌上,寫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看著喬微涼,眼底是挑釁、不屑,還有滿滿的自信。


    他有把握,可以通過這件事讓喬微涼身敗名裂。


    他用詞很巧妙,問的是喬微涼覺得自己有沒有錯,而不是有沒有罪。


    現在這件事在大多數輿論的刻意引導下,可以說已經引起了民怨。


    所有人都覺得喬微涼錯了,如果這個時候喬微涼說自己沒有錯,一定會被媒體抹黑成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到時候就算法庭判喬微涼沒罪,公眾也是不會相信的。


    沒有思考太久,喬微涼斂了笑,目光清冽的掃過簇擁在她身邊的鏡頭:“在生死麵前,沒有絕對的對錯,讓一個平凡的家庭承擔這樣的後果,我很難過,但我也是個平凡人,沒有預知未來避免意外的能力。”


    這話回答得漂亮。


    人命大於天,莫建洲死了,這是事實,她沒有必要在這裏爭論誰對誰錯。


    喬微涼最終把這件事定義為‘意外’,意外是偶發的突然事件,不可知也不可控。


    她不推脫這件事,但也不會往自己身上攬責。


    “既然隻是個意外,當初為什麽封鎖消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讓死者家屬知道?”


    顧飛揚繼續追問,唇角勾起冷笑,他倒要看看喬微涼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並沒有不敢這個說法,如果原告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要怎麽打官司?”


    “那為什麽原告律師不敢把你的身份信息告訴給死者妻子?”


    “對當事人雙方信息保密,是他們應有的職業素養。”


    顧飛揚還想再問,何帆擠進來,護著喬微涼朝裏麵走去,邊走邊開口提醒:“請大家讓讓,馬上要開庭了,大家可以等庭審結束後再進行采訪……”


    直到上樓,何帆才鬆了口氣,記者也未免太多了。


    喬微涼遞了張紙巾給他:“擦擦汗,你看上去比我還緊張。”


    當然緊張了!


    他雖然相信喬微涼在這件事中沒有過失,卻還是忍不住擔心,畢竟這事已經過去五年時間了,好多證據都已經不在,萬一有人抓住某個疏漏不放怎麽辦?


    五年之後再站在這個地方,喬微涼的內心很平靜。


    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她已經不會再麵對這點小事就驚慌失措了。


    金默成當初提供的證據她看過,季善在那個時候的確是正常行駛,並且及時踩了刹車。


    從輪胎磨損和現場的地麵照片采集都可以看出來。


    不過因為離路麵監控很遠,監控畫麵上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見有人衝出來,並不能看清衝出來的人和開車的人是誰。


    幸好車上有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了車禍發生時的狀況。


    金默成早就在那裏等著,看見喬微涼,上前來公式化的和她握手:“喬小姐,今天依然是由我做你的辯護律師,不要緊張,我很肯定,你是無罪的。”


    這個時候的金默成看起來還是很有金牌律師的風範的。


    喬微涼點點頭,對他說的話沒有任何的懷疑,畢竟五年前她就見過他的專業能力。


    今天的審判是對外公開的,光是媒體就來了不少,除了事件本身的話題性,還因為它背後涉及了聖庭和季氏兩大集團的掌舵人。


    殷席和季臻是否對喬微涼有所包庇,這件事的背後是否有更多的黑幕,都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季臻原本是想送喬微涼出庭的,但喬微涼沒答應。


    現在輿論已經引導著公眾各種聯想,他們沒必要再配合著提供想象素材。


    喬微涼知道季臻不在乎這些,也知道以他的能力,他能處理好一切。


    但是喬微涼並不希望季臻通過強製手段來壓下這件事。


    這是她和顧紀生之間的較量,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漂亮。


    進入庭審環節之後,喬微涼和周涵各自對五年前的事做了陳述。


    喬微涼的陳詞和五年前基本沒有變化,周涵說的事喬微涼倒是第一次聽說。


    原來在案發後沒多久,季臻就讓人拿了一筆巨款給周涵,當時說的是精神撫恤,但現在周涵一口咬定這筆錢是喬微涼不想讓他們把事情鬧大故意給的封口費。


    這麽多年,那筆錢周涵一分都沒動過。


    旁聽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大多數開始站在周涵那邊,相信她現在告喬微涼不是為了訛錢。


    喬微涼其實也挺佩服周涵的,那麽大一筆錢,如果換做是她,恐怕早就拿來用了。


    不說別的,至少可以不用那麽拮據,能多花點時間陪莫笙,然後再給莫笙找個好點的學校。


    以周涵的能力,這些錢花了,照樣可以掙回來。


    隻要錢沒少,誰知道這錢是不是一直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裏呢?


    不過,雖然開庭周涵就打了一手非常好的同情牌,但她對喬微涼畢竟隻是猜測,沒有直接證據,而金默成拿出來的證據比五年前更為直接全麵。


    在場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這場車禍最根本的原因是莫建洲突然衝出來,導致刹車不及。


    庭審一共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法庭最終還是維持了原判。


    周涵的表情和五年前莫建洲母親的表情一模一樣,她不相信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那個叫莫建洲的男人,沒有自殺傾向也沒有自殺動機,他怎麽可能自己無緣無故的衝到高速公路上!?


    “喬微涼,你撒謊!是你撞死他的!你撒謊!……”


    周涵情緒失控的衝上來想要抓喬微涼,被庭審現場的工作人員擋住。


    她的聲音歇斯底裏,帶著沒有理智的瘋狂。


    喬微涼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如果你不服,可以繼續上訴,但光有質疑是不夠的,要證明我有罪,你必須拿出更多更有力地證據,而不是利用自己的孩子博取同情。”


    喬微涼說完走出去,出了法院,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就近找了個地方接受法律在線的采訪。


    “喬小姐,官司打贏了,你開心嗎?”


    淩睿問,今天他還是穿著比較休閑的工作服,便於行動。


    開心這個詞,並不符合喬微涼現在的心境。


    看向鏡頭,喬微涼的表情甚至有些嚴肅。


    “這是一個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這個意外結束了一個鮮活的生命,也毀了一個圓滿的家庭,但它不僅僅是單方麵的傷害,更是一個雙刃劍,親眼看見一個人在我麵前失去生命,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公眾隻看到周涵和莫笙的無助,卻沒想過開車的人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季善才十八歲,她去看過心理醫生,直到現在都還對這件事有很深的陰影。


    她隻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姑娘,喬微涼相信,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季善那天晚上一定不會開車出去。


    意外就是意外,不會因為受到的傷害比較小就感到慶幸。


    “看樣子原告似乎很不滿意現在的審判結果,如果原告還要提起上訴,你將如何應對?”


    “積極配合司法機關調查,直到真相大白!”


    這話,喬微涼說得很有底氣。


    回答了幾個問題之後,換金默成上去做普法宣傳。


    又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結束采訪,喬微涼才回到車上,法院外麵的記者早就散了。


    金默成自己開車回律師事務所,何帆載著喬微涼去附近吃了點飯然後回公司。


    打開辦公室的電腦搜索了一下網上的新聞,庭審現場的畫麵已經在網上播出,播放量還挺高,何帆之前寫好的通稿已經及時發出,基本澄清了事情經過。


    簡單瀏覽了一下,喬微涼關掉網頁投入工作。


    明明官司已經贏了,她卻覺得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心裏有些不安,總覺得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


    不過很快喬微涼就把這點不安壓下去,官司已經贏了,就算後麵還有什麽,她也可以見招拆招。


    快到下班的時間點,阮清提著一個桶進來,喬微涼看了眼,裏麵是一個綠油油的柳枝。


    “你要做什麽?”


    喬微涼問,阮清拿起樹葉往屋裏灑水:“官司已經贏了,用這個方法去去晦氣,以後讓那些小人都離你遠點。”


    “……”


    “對了,我那裏還有一串開了光的佛珠,明天我拿給你。”


    “你上哪兒折的柳條枝,沒被罰款嗎?”


    “交了兩百。”


    阮清麵不改色的說著把喬微涼拉起來,往她身上也灑了點水。


    這舉動雖然有點封建迷信,但能從中感受到他滿滿的關心,喬微涼溫笑著也沒再多說什麽。


    灑完水,阮清把那柳條枝的葉子摘了,挽成一個圈套在喬微涼手上:“就這麽戴回家吧,晚上再放在枕頭底下睡一晚,保證今後順順當當的!”


    “行,阮半仙,聽你的。”


    見喬微涼答應,且沒有把東西摘下來的意思,阮清這才滿意的提著水桶離開。


    沒一會兒,安若柏風風火火的跑進來,警惕的左右看了幾眼,確定沒人在附近才偷偷摸摸拿出一個黃色的護身符給喬微涼。


    “這是大師給我的好運符,別沾水,貼身放著就行。”


    “……”


    公司什麽時候掀起這樣一股歪風邪氣的?


    等安若柏走了,喬微涼又陸陸續續的收到了阮淩給的開光玉佛和琅月給的狗牙項鏈。


    全都是給她辟邪用的。


    怕待會兒蕭紅直接給她當頭潑一盆狗血,到了下班的點喬微涼就趕緊收拾東西下班了。


    走出公司,遠遠地就看見一輛明黃色的跑車極其惹眼的停在公司大門外麵,夏以軒姿勢酷炫的靠在車門上,也不知道在那裏等了多久。


    喬微涼轉身想從另外一邊走,手機響了,是季臻的電話。


    “下班了?”


    “嗯。”


    “我在公司門外,季善過兩天就要走了,今晚想請你吃個飯。”


    季臻說的吃飯,應該不會僅僅是吃飯這麽簡單。


    周涵把事情鬧得這麽大,季善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這飯局,大概是不能推的。


    “好,我馬上出來。”


    喬微涼說完掛斷電話,走出大門,夏以軒吹了聲口哨,笑容燦爛的打招呼,然後從跑車裏抱出一大束花塞進喬微涼懷裏。


    “恭喜你沉冤昭雪。”


    “成語用得不錯,花很漂亮,謝謝。”


    “我在盛倫訂了包間感謝你上次給我做的水煮蛋。”


    “不用了,我今天還有事。”喬微涼剛說完,季臻的車開過來,按了聲喇叭。


    夏以軒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分分鍾就想衝上去和季臻一較高下,就算是前夫,請人吃飯也要分個先來後到吧?


    喬微涼覺得她有必要好好處理一下夏以軒的問題,但不是今天。


    “花我收下了,飯改天再吃,我請客。”


    得到喬微涼吃飯的許諾,夏以軒的情緒被安撫了些,還算平靜的目送季臻載著喬微涼離開。


    夏以軒送的花束很大,裏麵有各種各樣的花,玫瑰、百合、康乃馨,看上去很漂亮,味道也很好聞。


    喬微涼上車後把花放到一邊,花香很快彌漫在整個車裏。


    季臻從後視鏡裏看了好幾眼:“收到花很開心?”


    “……”


    這個時候她應該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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