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苦不堪言!


    以方炎此時的一身修為,對周圍環境有著極其敏銳的感觸。一羽不能加,一葉不能落。風吹草動,聲聲入耳。鼠竄蛇騰,皆入我心。


    可是,方炎偏偏就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人。也就是說,那個人已經靠近自己身邊,自己竟然還毫無知覺。


    一方麵證明此人能力出眾,不食煙火,六根清淨,已經進入了‘無我’之境,用一種稍微玄幻些的修為方式來形容就是‘半神’。


    另外一方麵也說明此人和善,沒有殺氣。不管是什麽人,不管那個人的身手多麽高強,實力多麽雄厚。隻要他身帶殺氣,就很容易被人察覺----至少方炎能夠察覺。


    當然,如果那人進入金剛不壞之境,僅憑意念便可傷人的時候,就連方炎也是很難查詢的。因為人的意念無形不定,最是難以捕捉。


    求知石上麵坐著一僧一道,僧是白眉老僧,道是灰袍老道。


    這兩位都是方炎的老熟人,當然,如果細究起來又不是太熟悉。


    方炎滿臉驚喜地迎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抓灰袍老道的手。


    老道的衣袖一揮,那隻手就神奇般地消失了。


    方炎伸手再握,老道的另外一隻手也消失不見了。


    方炎苦笑,說道:“師父,好久沒見你老人家,就是想和你握握手,表示一下親近而已,你躲什麽?”


    “我怕握住就抽不回來了。”灰袍老道一語雙關地說道。經過前麵幾次的接觸,他對方炎已經有了一個深刻的了解。這家夥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他要是突然間對你親熱有加,那一定是想打你身上什麽寶貝的主意---你要是不想讓他占你便宜,那就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觸。就是握一握手表示禮節都不行。


    “怎麽會抽不出去呢?我又不可能娶一個道士。”方炎笑嗬嗬地說道:“多日不見,你老人家的身體還硬朗吧?”


    “昨天還挺好的,明天還沒來。今天不知道。”道士說道。


    “昨天挺好,今天挺好,明天會更好----”方炎一臉堅定地說道:“兩位老師都還沒有吃晚飯吧?我知道學校門口有一家火鍋店不錯----哦,對了,你們不吃葷。我知道有一家素菜館很不錯,我請你們去吃素菜吧?”


    看到和尚和老道笑眯眯地打量著他,方炎有些泄氣,說道:“好吧,我知道兩位是一個例外辟穀數日不吃不喝都沒事。你們既然跑來找我,肯定有什麽事情---”


    白眉和尚看著方炎,問道:“心中有恨?”


    “有。”方炎點頭。“恨意滔天。”


    “欲用何解?”


    “以血來解。”方炎說道:“以血還血。”


    要是外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會一巴掌抽過去,然後回罵一句:關你屁事。


    要是親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會說一個含糊不清的答案,然後回一句: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


    但是,問他這個問題的人是和尚和道士,方炎就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


    因為所有的隱瞞都是欺騙,都是褻瀆。或許他們比方炎還要更加了解方炎自己。


    和尚和道士對視一眼,和尚無聲微笑著說道:“因為有愛,所以才生恨。因為有恨,所以才有了殺戮之心。隻知仁慈的人是善人,隻知作惡的人是壞人。但是,心存大愛又能包容大恨的人,才是真正地大智慧者。”


    方炎一臉警惕地盯著和尚,說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我媽出生書香世家,我外公是學界丞相,我打小就讀了很多書,你別以為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就可以把我騙了---”


    和尚和道士哈哈大笑,天機子看著方炎說道:“我且問你,你過得可苦?”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方炎呆滯住了。


    他過得可苦?他過得當然苦了。


    苦不堪言!


    父親慘死燕子塢門口,他風一程雪一程急趕狂奔仍然沒能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麵。


    他的心中有太多的遺憾,也有太多的悔恨。他有太多的話沒有說,他有太多的事沒有做。甚至,他在麵對那個男人時隻知道索取,還沒來得及回報。


    他覺得自己欠下太多太多,於是便守孝三年陪伴。可是,那三年的每一天都是一種折磨,那三年的每一夜都是一場煎熬。


    他食不知味,夜難安眠。


    為什麽?


    因為父親被人殺害了,凶手還逍遙法外。


    可是,每當他戾氣彌漫殺氣縱橫時,心中的太極之心就又一次又一次地瘋狂旋轉起來。


    是的,太極之心是什麽?是自然之力。


    自然是綠色的、健康的、溫暖的、也是甜美溫馨的。


    它是陽光遍灑,是雨打芭蕉,是蝴蝶戲花,是踏雪尋梅。


    它不容納黑暗,不接受極端負麵的一些事物或者情緒。


    戾氣、殺機、仇恨---這樣的東西是和方炎地本性背道而馳的。


    也就是說,你想要用太極之心來幫自己複仇。但是太極之心又極力排斥這個狀態下的方炎---肉體和精神要脫離的感覺。


    放棄戾氣,殺機,仇恨,這又和方炎的本性是相違背地。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於是,方炎就每日每夜地糾纏在冰與火之間,糾纏在解脫和仇恨之間,也糾纏在拾起還是放下之間。


    這是心病!


    讓人生不如死地心病!


    葉溫柔知道,葉溫柔隻能默默陪伴。


    方虎威知道,方虎威讓方炎出去看看。


    其它人都不知道,其它人也沒辦法知道。


    表麵上的風平浪靜,暗地裏的波濤洶湧。


    方炎坦然無事,方炎強顏歡笑,但是,這種苦當真是浸入心腑,痛入骨髓。


    “苦。”方炎說道。僅僅是一個字,吐出來卻力道千鈞。


    “眾生皆苦,我們正是為了解你的苦而來。”和尚說道。


    方炎大喜,滿臉期待地看著灰袍道士,說道:“師父,你隻需要把你使過的那招朽木逢春教給我,我所有的苦都不覺得苦了-----”


    方炎同學覺得自己是一個樂天派,一個很好打發的男人。一輛跑車一幢別墅一個小美女一招朽木逢春----他就屁顛屁顛地跟著你走了。


    天機子搖頭,說道:“看破說不破,說破看不破----連你剛才也說過,這朽木逢春是我的,所以它也隻能是我的。等到你真正看破的時候,你就會擁有自己的朽木逢春。那個時候,你也很難再說破----大道化身千萬,萬千大道歸一。哪一條路才是對的路?哪一條道才是正道?沒有走過,誰能知曉?”


    方炎又想把這兩個老家夥按在地上打一頓,你拒絕就拒絕吧,還說這麽多冠冕堂皇的廢話幹什麽?好像自己再強行索要就是很無知很幼稚一般。


    可是我確實聽不明白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方炎雖然覺得自己也稱得上是知識淵博,但還是喜歡用大白話來和人溝通。於是,他臉色不善地盯著白眉和尚和道士問道:“你們的意思是說---不教我朽木逢春?”


    “不能教。也教不得。”和尚笑著說道。


    “那你們沒事跑來找我幹什麽?”方炎眼神嫌棄地看著和尚和道士,說道:“兩個老頭子跑到這情侶小道上麵坐著,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好不好?你要是把學校的學生給嚇著了怎麽辦?”


    和尚和道士相視大笑,道士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幸好剛才沒握手,握了手就抽不出手----”


    和尚笑容溫和,自有一股子惹人親近的祥和之氣。他充滿智慧地眼睛看向方炎,說道:“殺伐之心也是心。世間種種,都是對本心和本我的磨礪-----方炎,甩開包袱,大步向前。這隻是一個小世界,你會邁進真正的大世界,得到大自在。”


    “什麽是大世界?”方炎問道。記得很多年前上海有家夜總會叫做大世界夜總會,也不知道現在倒閉了沒有。


    和尚笑而不語,說道:“自有叩門之日,自有開門之人。急不得。”


    “-------”


    方炎真是有些著急了,說道:“你們別神神叨叨的,總是講一些大是大非的大道理----就給我一句實在話,一句就行。你們到底想對我說什麽?你們要是一句明白話都不說,別人又會說我們這是在灌水。”


    和尚看了一眼道士,道士看著方炎說道:“三寶心已得其二,距離叩門之日不遠。”


    “三寶心?”方炎愣了一下,覺得這種說法很新鮮,又有一點兒熟悉。想了好久,才終於明白這是之前天機子在公園裏對自己說過的話。哪三寶呢?勇敢之心?殺伐之心?正義之心?


    方炎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師父,你說三寶心已得其二-----是指我已經有了正義之心和殺伐之心嗎?”


    “不錯。”天機子點頭。“太極之心就是正義之心,非正義之士也不可能擁有太極之心。以血還血,是為殺伐之心。”


    “那你們覺得我還不夠勇敢?”方炎急了。“我怎麽可能不夠勇敢呢?你說說,這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們不知。”和尚大笑著說道。“你且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就起身朝著學校外麵走去。


    “哎-----”方炎出聲喊道:“你們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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