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麽。


    這無關坦誠,而是有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如果筱如明確表示喜歡季成顥,要追求季成顥,那她完全有立場來說些什麽;可是現在,她什麽都沒說,甚至連這個電話,都被解釋成一個玩笑――什麽叫玩笑?玩笑就是假的,是說著玩的,是用來逗樂的,就算是玩笑開過了,也終究沒有改變它的性質,隻是一個玩笑。


    因為這個,自己能說什麽?自己能告訴季成顥,說那是惡意的,說那不是一個玩笑?這樣的話,換做是自己,也很難相信不是嗎?她畢竟搶在前麵說了出來,所以,輕鬆的占了先機,輕鬆的堵了自己的口,於她而言,充其量是開玩笑沒有分寸,而對自己來講,再說些什麽,則就成了小氣,成了無理取鬧。


    畢竟,她是李劍的“女朋友”……


    僅這一點,就足以堵住自己的嘴,足以讓季成顥在某種程度上先入為主的相信她不會有“惡意”,當然,也相信她不會有“愛意”。


    筱如到底想幹什麽?


    慕白在心底問自己,可是,她沒有答案。她真的不明白,筱如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到底想幹什麽?她到底想要什麽?


    慕白不怕筱如和她明刀明槍的對陣,卻真的很難接受這種冷不丁放一下的暗箭。就像那句俗語說的一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偷的時候,你可以防備,可以反擊,可是,時時刻刻被人窺探、被人惦記,讓你心裏不舒服,卻無從還擊的感覺,很鬱悶,也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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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白一直是個愛當鴕鳥的人,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總是選擇逃避,選擇忽略,選擇讓時間來解決問題。可是,筱如的事情,她頭一次不想逃避,頭一次想主動麵對,隻是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


    然而,她該怎麽做?她能怎麽做?


    慕白陷入了思索。


    *** *** ***


    電話風波之後慕白的沉默,讓季成顥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這是兩個人相知相戀以來,他第一次無法把握她的心思。


    他有些不明白,慕白一向不是小氣之人,除了自己隱瞞silence身份那一次之外,他從來沒有見她為了什麽生氣,更不用說是因為一個玩笑。兩個人一直都是有什麽說什麽,包括自己內心的感受,當然,有時候,隻是會心的一笑,都會立即明了對方的心思。


    可是,這次的事,隱隱讓他覺得,似乎有些什麽東西是他所忽略了的,卻怎樣也看不清,抓不住。


    直到幾天後,他無意中看到兩個人的那本聊天記錄,一個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模糊的浮出了水麵。


    那是他和慕白曾經聊過的一個話題。


    “看帥哥和找帥哥做男朋友是兩個概念。單純欣賞,誰不願看賞心悅目的?可是做男朋友或者做老公則不行。”


    “男人的帥和女人的美一樣,都會吸引異性。男人越帥,吸引的異性越多。你聽過這樣一句話沒有?說男人沒有正經的,正經是因為受到的誘惑不夠多;女人沒有忠誠的,忠誠是因為背叛的代價不夠大。很刻薄,但有一定的現實性。”


    “……打個比方吧,同樣的木地板,耐磨係數是一致的。一塊鋪在繁華地帶的商場,一塊鋪在家中,你說,誰先破?”


    ……


    難道,是因為這個,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再加上筱如對她說過,認為她和自己不合適,所以,她才會對筱如有本能的抵觸?才會對這個玩笑如此生氣?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立即被季成顥打消了,不,她一直以來對自己都非常信任,那絕不是一個對兩個人關係沒有信心的人做出來的事,否則,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這麽快和自己有那般親密的關係的。那麽,又會是因為什麽呢?


    季成顥無意識的看著辦公室的電腦,當目光觸及那盆仙人掌時,他的心猛的被刺了一下,難道,慕白的不快,無關玩笑,無關信任,僅僅是因為那個人是筱如?


    可是,如果是因為這個,慕白的反應是不有點過度了啊?


    筱如對他來講,隻是一個同事,一個外表和性格差異很大的沒長大的孩子。在李劍追求她之前,她留給自己所有的印象,就是這樣。慢慢的,李劍一再的向自己說起她,要他好好關照她,他才知道,那是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從小跟著母親長大,大約是母親生怕虧待了孩子,多少對她有些溺愛。


    盡管如此,他和她,也不過是比以前稍稍多了幾句話,連和李劍他們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機會都不算很多。說是助手,事實上自己一向習慣單獨工作,並不喜歡被打擾。除了她堅持要幫自己打掃辦公室的衛生,整理房間以外,平時都是各忙各的,並沒有多少時間接觸。


    季成顥盯著仙人掌,困惑著,沉默著。


    *** *** ***


    電話風波過去幾天後,筱如突然間發現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季成顥辦公室的衛生,開始自己打掃了。問他,隻說閑著也是閑著,順手就做了。


    她無意中被紮了一下後,才發現,那盆被她剪掉刺尖的仙人掌,竟然被換掉了。新的仙人掌,一根根刺驕傲而張揚的挺立著。


    筱如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她才不會像媽媽一樣,連自己的丈夫都守不住。她愛上的男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他牢牢的綁在自己身邊。


    *** *** ***


    “季工,嫂子最近怎麽都沒來探班啊?不是因為我上次的玩笑惹她生氣了吧?”筱如笑著說。


    季成顥抬眼看她,她的臉上滿是真誠。


    “怎麽會呢?她最近接了個課題,也在忙。”


    “那就好,我還以為嫂子生我氣了呢。不管怎麽樣,我都得向嫂子陪個罪,改天叫嫂子一起出來吃飯,我請客,好嗎?”


    “哪能讓你請客呢,回頭,我們倆請你和李劍一起吃飯好了。”


    筱如笑著轉身,快走到門口時,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回頭問:“季工,嫂子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季成顥微微怔了一下:“怎麽會這麽想呢?”


    筱如有點為難的說:“我這人不太會說話,經常是有口沒心的,我怕自己不小心說錯話得罪了嫂子。”


    季成顥微微笑道:“你想多了,不會的。”


    筱如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萬一我有什麽得罪的,你們可得大人不計小人過才是。”


    說罷,開門走人。


    季成顥看著她離去,歎口氣,低頭繼續工作。


    *** *** ***


    慕白接到林黎的電話,匆匆趕往約定地點。


    一見麵,慕白就瞪大了眼睛,滿是驚喜。


    “啊――這才幾天不見你啊,肚子怎麽一下子就變得這麽可觀?”慕白大叫道。


    林黎瞥她一眼:“幾天?大小姐,我至少已經有半個月沒見你了。見過重色輕友的,沒見過你這麽重色輕友的。你說,認識你這十幾年了,除了你在北京上研究生的時候以外,我們兩個有沒有過這麽久沒見麵?”


    慕白忙陪上笑臉:“好了,黎黎,我道歉還不行?我也不是故意的,最近的確太忙了。我接了一個課題,再加上房子裝修的事情,特別麻煩。所以一直沒有脫開身。”


    她邊說,邊忍不住用手去摸林黎那已經很明顯的膨起的肚子,很神奇啊,這裏邊竟然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嗯,讓我想想,現在是多大了?六月份發現的――”


    林黎一臉幸福的打斷她:“別算了,都五個多月,快六個月了。”剛說完,她突然臉色就變了,瞪著慕白說:“你――剛才說什麽?裝修房子?”


    慕白“啊”的一聲,醒悟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這事給溜了出來。這下完了,該嚴刑逼供了,還是坦白從寬吧。


    “呃……”


    “你買房子了?還是你們買房子了?”林黎眯起眼睛。哼,重色輕友的家夥,連這種事情都瞞。


    “是他買了……”慕白低聲答道。


    “嗯?”


    “好吧,我招我全招,是他買了,寫的我的名字。”


    林黎多少有一點意外,想一想,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那句“他買了,寫的我的名字”讓她格外的滿意。


    “是不是被吃幹抹淨了?”林黎曖昧的笑。


    慕白大窘。


    林黎也不追問,隨即轉了話題:“說實話,親愛的,我很替你高興。”


    慕白看著林黎的笑容,頗有些動容。


    “黎黎,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我也說不清,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什麽婚前綜合症。”


    “什麽婚前綜合症?別聽那些所謂的專家在忽悠人。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擔憂,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分析不出來就弄些玄乎的名詞來概括,真有夠懶的。你仔細想想,你到底怕什麽?你不願意和季成顥結婚嗎?”


    “我願意。可是,我一想到以後,心裏就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覺得他不能給你幸福嗎?”


    “他能。關於嫁給他的問題,我沒有絲毫的猶豫。隻是,我們現在相愛,能愛多久?能愛一輩子嗎?”


    “笨丫頭,你真是庸人自擾。”


    “幹嘛又糗我?我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我可以告訴你,誰也不能向誰保證一輩子。那些什麽白頭到老的話,隻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季成顥未必可以愛你一輩子,你也未必可以愛他一輩子,這是客觀事實。可是,隻要你們現在相愛,就可以一起去努力,一起去用心經營你們的婚姻,用心去保持你們愛情的溫度,努力的愛下去,努力的走下去。就這麽簡單,隻要雙方都在努力,那就一直愛到不愛那一天。或許短,或許長,或許,真的就是一輩子。無論如何,你們在一起一天,就幸福一天,這不就夠了嗎?你還想要什麽承諾嗎?連上帝都不會替愛情做擔保的。”


    慕白看著林黎,努力消化著林黎剛剛說的話,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專家果然是專家。”


    “專家,你急急忙召我出來幹嘛?”心情一放鬆,慕白這才想起正事。


    林黎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都被你攪得,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走吧,陪我去買幾套孕婦裝吧,這肚子突然間大了許多,再加上換季,都沒衣服穿了。”


    慕白笑道:“遵命。”


    兩個人大笑,朝著商場走去。


    一番血拚,慕白幫林黎掂著大包小包的,兩個人一起到商場二樓的休閑茶座休息。


    剛坐下,慕白突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林黎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二樓精品專櫃前,一個女人,親熱的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興致勃勃的在挑選著商品。


    那個男人,很陌生。


    那個女人,她們兩個都認識。


    於曉。


    杜瑋峰的回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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