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宋尉過來回話。」看了眼跪趴在地的小廝,朝宋衛擺擺手。


    「是!」宋衛領著小廝出帳,瞥了眼道:「不長眼色。」


    小廝橫眉道:「都是伺候爺罷了。」


    「夥房裏待著,別讓爺看見。」宋衛把他打發到夥房,轉身去俘虜營。


    「三王子可妥?」李駟轉著茶碗問。


    「回爺!發了陣脾氣,帳裏該摔的都摔了。」宋尉作揖道。


    「重新置換一套。」李駟喝口茶。


    「是!」


    李駟斟酌了會,披上大氅出帳。阿史汗·桑幹拿著一塊白玉,把玩了一會,忽的擲地上,玉碎。


    內侍跪在地上一塊塊撿起,白玉本是一對,大王子一枚,三王子一枚。


    李駟進帳,榻上人正是傷心,倆人對視,阿史汗·桑幹扭頭躺下歇息。


    李駟看了眼滿地狼藉,朝內侍道:「讓王子歇中軍帳。」又補充道:「這帳不安全。」


    內侍起身喊王子,王子不應,內侍勸了幾句,王子勉強起身,裹著布衾擦過李駟,朝中軍帳去。


    宋衛在榻前鋪好布衾,看了眼榻上的王子,斟酌道:「爺,夜裏寒,睡地上傷身…,」


    「你跟王子商議,讓他睡榻下。」李駟道。


    「……」


    宋衛看看阿史汗·桑幹,朝內侍道:「中軍帳是將軍的榻,王子歇恐不合適。」


    「我們王子睡哪?」內侍問。


    「王子魁梧,據說雪地都可安歇…,」


    「將軍贏弱?」內侍反問。


    「南隅有話。」宋衛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無礙,我們突厥人講究四海為榻。」內侍道:「王子不嫌棄將軍的榻。」


    「……」


    「王子,你可嫌棄?」內侍問。


    阿史汗·桑幹搖頭,又裹了裹布衾,一點不嫌棄。


    宋衛最後掙紮,指著地麵道:「三層新鋪衾,榻枕也是新的,王子蓋著會很舒服。」


    「荒唐!我們王子身子嬌貴,怎可歇地上?」內侍受辱道:「將軍親迎王子來歇,你一閹人,竟讓王子歇地上!」補充道:「狗狼為奸!」


    「……」


    「王子,我們回帳!」


    阿史汗·桑幹起身,裹著布衾要走,宋衛攔下,自行掌嘴。


    李駟吃了塊蜜餞,甜得蟄心,飲茶不作聲。


    待人都退下,阿史汗·桑幹看向軍案。李駟看著兵書,吃著蜜餞,案上還有碟果脯。


    阿史汗·桑幹下榻,一口一個果脯,一口一個蜜餞。好吃!南隅的小食好吃。嘴裏發黏,四下找茶,案上就擱了一茶碗。捧起來飲盡。


    李駟擱下書,拎著茶壺添滿,捏了粒果仁食。阿史汗·桑幹拿起書看了眼,枯燥,擱下書,又剝著幹果食。


    李駟端起茶碗飲了口,阿史汗·桑幹看了眼,不覺發愣,遂,雙頰染紅。


    李駟垂眸擦手,唇角微挑,耳,微醺。


    阿史汗·桑幹回榻上歇了會,無乏意,找出彈棋放李駟麵前。李駟執黑子,阿史汗·桑幹彈白子,白子止在洞口,阿史汗·桑幹把它推進洞,拍手,贏了。


    「………」


    李駟彈黑子進洞,阿史汗·桑幹掏出來,不算,重新彈。


    「……」


    宋衛守在帳外費解,將軍與王子從未言語,倆人如何互動?


    阿史汗·桑幹耍賴,贏了五十幣,搓進錢袋,當著李駟的麵,錢袋綁在自己褲腰上。


    「……」


    阿史汗·桑幹捧起茶碗漱口,上榻歇息。李駟端起茶碗漱口,躺地上歇息。倆人麵對麵看了會,各自轉過身歇。


    ·


    李駟坐在軍案前問:「滾釘可備足?」


    「回爺!備了三十麻袋。」宋江道。


    「足矣。」良遷令道。


    李駟沒作聲,手裏剝著果鬆子。


    良遷令捏了幾粒道:「將軍也不是樹鼠,何為剝果鬆子?」


    宋衛憋住,想看李駟作何答。


    「榻上歇了隻樹鼠。」李駟坦蕩蕩道。


    良遷令眼神微變,看了眼帳裏都是自己人,略放下心,頑笑般湊到他身邊,「老朽無福,老朽也想被俘,老朽隻想做隻樹鼠矣!」說完爽朗大笑。


    宋江宋衛對視一眼,倆人來回使眼色,宋衛作揖道:「爺,倘若十日後可汗拿古渡,九惠贖回三王子,我們可換…,」話不及落,李駟抬頭看他。


    「爺,屬下知罪!」宋江半跪下。宋衛也跟著跪下。


    「何罪之有?」李駟看他們。


    宋江默不作聲,宋衛鬥膽道:「不該試探爺。」


    「換。為何不換。」李駟剝著果鬆子道。


    「屬下愚昧!」宋江道。


    「一國大將,豈常人能獨當?」良遷令苦笑道:「起身吧。」


    宋江宋衛自慚。


    「大王子可有動作?」李駟問。


    「回爺,大王子去了柔夷部。」宋衛道。


    「望十日後順利。等贖回古渡,九惠後,陽春之戰大捷。我軍能班師回朝!」良遷令道。


    「一定大捷!」宋衛克製不住的激動。


    「可是想你婆娘了?」良遷令問。


    「這三年太苦了。」宋衛道。


    良遷令大笑,宋衛難為情道:「軍師莫要想歪了。屬下意思是,我們大軍太苦了,離家千裏來作戰,三年未歸。宋尉離家前婆娘懷了崽,這一歸,老子歸家兒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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