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從夢中醒來,習慣性地探出手,摸到身邊空空的,才突然頓悟,葉塵薰出差了!


    記得念書時,讀到“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的詩句,就覺得那些文人騷客好笑,哪有這麽誇張。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中國文字的神奇之處。


    這種思念,和以前與葉塵薰分離時又不一樣。那時是單相思,像四月裏細細的透明的雨絲,清新而憂傷,有些甜蜜,有些惆悵,心緒縹緲,是一種淡淡的寂寞。


    而現在卻是沉沉的失落和空虛,像少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做什麽都提不起勁。


    對葉塵薰的思念,像迅猛而肆意泛濫的錢江潮,緊緊揪住她的胸口,衝擊她的心髒,占據她所有的思緒,這讓陌桑失措。而自己對他如此的依賴,又讓她感到害怕、恐惶。


    她整日整夜思念他,無時無刻不惦記他。白天失魂落魄無精打采,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上班的時候,明明不忙,偏偏裝作忙得要死,好叫自己沒有時間去想他,可是一旦空下來,就立即陷入癡呆狀態,不是發愣傻笑就是歎氣皺眉。於是,更加拚了命地找事情來做,把自己累得雞飛狗跳。


    是不是每個墜入情網的女人都是癡傻呆愚和精神病患者?


    幸好每晚葉塵薰都會給她打電話。一聽到他那低沉而渾厚的嗓音,她的心就怦怦亂跳,興奮得血直往臉上衝,典型的發燒症狀。


    “你現在在幹什麽?”


    ——每次通話都這樣開頭,葉同學,你不能換點新鮮的?


    “沒幹什麽啊,一個人呆在家裏,很悶!”


    ——你不在身邊,所以很悶。


    “實在悶得慌,你可以找夏萋萋去玩,逛街看電影喝咖啡……”


    ——都試了,還是很悶啊。


    “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問題已經問了n遍。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下個星期五。”


    ——看來他的女朋友有健忘症。


    陌桑扳著指頭,倒數他回來的日子,然後鼓起嘴巴:“就不能提前回來?”


    “不行啊。”葉塵薰在那頭偷笑,想象她生氣撅起嘴的樣子,“此次行程安排得很緊張,最早也要到下個星期四結束。”


    “都有些什麽安排啊?”陌桑突然提起興趣。


    “還有什麽,不就是開會、參觀,聽匯報之類的,很枯燥。”他漫不經心地說,已經開始知道她在轉些什麽念頭了。


    “白天是這樣,晚上呢?會不會安排你們去娛樂場所,唱歌、跳舞、按摩、泡腳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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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葉塵薰嘴邊的笑意開始擴大:“嗯。是有一些,對方很熱情,盛情難卻。”


    半天不出聲。


    “陌桑,喂?你還在嗎?”


    “在!”她氣鼓鼓地說,你在北京吃喝玩樂、逍遙快活,難怪樂不思蜀,“北京女孩很熱情奔放的,你有沒有什麽豔遇?”


    “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累得要死,哪有心情去豔遇啊?”他嗬欠連天,裝出一副很疲倦的樣子。


    “那你早點去休息吧。”她連忙說。


    “好,我掛了!”他說,卻不急著放下電話。等了幾秒鍾,陌桑凶巴巴的嗓音傳過來:“葉塵薰,我警告你,絕對不可以玩一夜情!”


    “你的意思是,兩夜情三夜情就可以?”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葉塵薰,你休想!”她氣得鼻子朝天,恨不得摔了手中的電話。


    “親愛的,你放心吧。”他不再笑,正經八百地說,“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量你也不敢!”陌桑氣勢洶洶地掛了電話。


    傻瓜,你的擔心純屬多餘。在北京的這些日子,空閑下來,除了想你,我根本什麽事都不能做。


    葉塵薰低歎一聲,身子靠進沙發裏,看著手機屏幕上陌桑嬌俏的笑臉。


    她不是什麽讓人驚豔的美女,沒有高挑身材和柳葉眉、丹鳳眼,身高一般,長相普通,五官隻能算得上清秀,但他還是強烈地被她吸引。


    他喜歡她淘氣時發亮的眼睛,喜歡她撒嬌時微翹的雙唇,還有不講理時蠻橫的神情。她直率真誠,表裏如一,看到的她是什麽樣子,內心就是什麽樣子,在他麵前像一塊透明的水晶,連使小性子鬧別扭都那麽可愛,讓他心生憐愛。


    大概因為他是學數學的,整天和公式定律打交道,不喜歡太深沉複雜的人,陌桑的簡單明快讓他感覺輕鬆。而財務工作單調乏味,她那新奇古怪的想法,不時冒出的驚人之語,鬼馬搞怪的舉動,又讓他的生活變得多姿多彩。


    13歲那年,在街邊公園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她。從此,生命裏再也容納不了別人,包括祝采茴。


    對祝采茴,他有感激,有愧疚,激賞和喜歡,卻沒有愛。


    韓琛曾經有一次問過他:“我很奇怪,秦陌桑有什麽好?值得你牽腸掛肚,割舍不下,為她付出這麽多?”


    “我也說不出她有什麽好,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就是想每天都看到她。我所理解的愛情其實很簡單,兩個人在一起時相處愉快,分開後會想念。”


    韓琛不以為然地睨他一眼,譏誚地說:“你們每次見了麵,就抬扛、吵架、拌嘴,常常鬧得不歡而散,這也叫相處愉快?”


    “話雖然不錯,但這麽多年以來,無論我和誰在一起,都沒有和她在一起快樂!”


    韓琛深思地望著他:“阿茴呢,她也不能讓你快樂嗎?”


    “我承認阿茴很完美,優雅美麗,善解人意,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女朋友。但是,我覺得我常常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捕捉不到她真實的情緒。”葉塵薰歎了口氣,“我不能愛上她,大概也是因為她的零缺點吧。”


    “但阿茴對你用情很深。當年你提出分手,她確實很傷心。”韓琛語調遲緩地說,“聽她同寢室的人說,她用毯子蓋住頭,躲在蚊帳裏,整整哭了一夜。”


    “我知道,這是我欠她的。”


    “到北京出差的時候,去看看她吧。”韓琛輕輕拍拍他的肩,“不管怎麽說,也曾經相戀一場。”


    葉塵薰從沙發上站起來,拉開落地窗的窗簾,望著如同燈火之穀的都市夜色。


    阿茴,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睡不著,睡不著!


    陌桑在床上烙了半天燒餅,瞌睡蟲還是沒來附身。她索性爬起來,坐到電腦前麵,寫下了今天的日誌——


    “若是你愛上一個人,巴不得分分秒秒和他膩在一起,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而是一分鍾不見都如隔三秋。


    你希望對他的興趣愛好了如指掌,掌控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晚上做什麽夢都要向你匯報。你們要什麽都在一起,不在一起時就無限想念,想念他的壞,想念他的好,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沒有葉塵薰在身邊,生命中一下子空出許多時間。她的blog更得格外勤。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同居以來第一個周末,他們分隔兩地,不在一起過。


    陌桑哪裏也沒去,一個人窩在家裏,穿著邋遢的睡衣,不化妝,頭發也沒心情整理,幹脆蒙頭大睡。睡醒時已是傍晚,金色的夕陽映紅了淺藍色的窗簾。


    她掏出手機,懶洋洋地靠在床上,給葉塵薰打電話。居然關機!


    是手機沒電了麽?這家夥總是忘記充電!


    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她揉揉咕咕大叫的肚子,穿好衣服,正想出門,放在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一個激靈,她猛撲過去,一把抓起話筒,驚喜加交地:“阿薰……”


    “小秦啊,我是伯母。”唉,是阿薰他媽!“晚上過來吃飯吧。”


    “好啊,我馬上就到。”兩位老人待她不錯。尤其是阿薰的媽媽,對她關愛備至,噓寒問暖,親如母女,常常暗示如果能做她的媳婦不知道有多幸福。


    飯桌上,陌桑努力陪著笑臉,聽兩位老人滔滔不絕地講阿薰從小到大的趣事。可是,他們嘴裏那位優秀得沒有任何缺點的寶貝兒子,卻一整天一個電話都沒有。


    晚飯後正要告辭,阿薰母親拉住她說:“今晚別回去了,就在這裏睡吧。阿薰不在,一個女孩子家的,我們不放心!”


    老人的話讓陌桑感覺很溫暖。於是,她第二次住進了那個房間。


    白天睡得太久,晚上反而睡不著。


    她出神地看著牆上葉塵薰的照片,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


    那是他高中時的一張照片,十七八歲的俊朗少年,輪廓分明,唇上已長出淡淡的胡須。穿深藍色的球衣,咧著嘴,笑得春暖花開。


    沒有她的日子,他照樣神采飛揚,活躍在校園裏,活躍在球場上,活躍在舞台,活躍在眾多女生顧盼的目光中……


    哼,葉塵薰,你沒良心!陌桑忿忿想著,掏出一支黑色馬克筆,給照片上的葉塵薰畫了兩撇小胡子,看了看,還不滿意,又畫了幾點麻子,一個獨眼龍眼罩,畫成了一個加勒比海盜。


    畫完了,陌桑樂不可支,傻傻地笑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繼續給他撥電話,仍然是“對方無法接通”。


    已經十點多了,他會到哪裏去呢?莫非在某個按摩院、ktv包房,所以手機沒有信號?


    夜色迷蒙,月光清澈如水。


    她靜靜地坐在窗前,把和葉塵薰重逢以來的點點滴滴都回顧了一遍,打開桌上的電腦,更新了blog——


    “小王子說,愛一個人就是馴養征服他。


    該怎樣和自己心愛的人相處?好叫我牢牢拴住他的心,讓他馴服忠誠,用一生來回報,懂我愛我珍惜我?


    如果你知道答案,趕快告訴我,我一定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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