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估分,徐薇的成績比較理想,但那一年人大的錄取分數跟往年到底相差多少,誰也說不準,一切隻能聽天由命。事實證明,人除了努力,還要有運氣,徐薇就是個幸運兒,當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單到達她手中的時候,她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易尚曉的心卻焦躁不安—家裏已經通過關係,安排他出國深造。


    “在國內不也一樣?亮子回廣州了,林子也開始找工作了,我還要讀書?”易尚曉不滿。


    “什麽話?”易父簡直想拍桌子,越活越回去了,怎麽這麽不懂事?“林子和亮子怎麽樣那是他們家裏的安排,至於我們家,就是這麽決定的。”


    “我的人生為什麽你來決定?”易尚曉此時的模樣就是一個霸王。


    眼看易父要變臉,易媽媽趕緊打圓場,“小幺,少說兩句。你爸的心你還不了解?這是害你嗎?”


    “總之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們少管。”說完,易尚曉起身上樓,接著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過了一會兒,易媽媽敲響兒子的房門:“小幺,我進來了?”


    沒聽到反對聲,易媽媽扭開門鎖,看到易尚曉半躺在床上,臉上蓋著一本書。她拿開書,輕聲說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易尚曉一蹦三尺高,從床上跳起來,頓時滿臉通紅,說話都不順暢了:“怎麽,怎麽這麽說?”


    “看來是真的了?”看反應,易媽媽心裏有譜了。


    “不明白你說什麽。”易尚曉又準備躺回去,被易媽媽阻止,“起來坐好!媽跟你說話呢,像什麽樣子?”


    易尚曉耙耙頭發,皺著眉頭,煩躁地說:“媽,你去跟爸說,我不出國照樣能幹出一番事業,不會丟老易家的人,叫他放心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易媽媽拍拍他,“你怎麽想的媽其實都明白,可是小幺,你想過沒有,你學的是建築,於出國而言,是一種途徑,一種讓學識、見聞、眼界更開闊的捷徑。再說簡單點兒,隻是把你學習的地點挪到另一個國家,這跟在國內並沒太大區別。”


    “既然一樣,為什麽不在國內?反正我也是要考研的。”


    “如果我們都知道有一種方法是更好的,為什麽不用更好的呢?”


    易尚曉沉默了,易媽媽見狀,趁熱打鐵:“薇薇還有四年才畢業呢,媽會替你守著她的。”


    “什,什麽?”易尚曉結巴。


    易媽媽笑彎了眼:“你那點兒小心思還用猜?我可幾次看見你拉人家的手了,別不承認,老易家的男人可是有擔當的。”


    “我是她哥,拉她手不是正常?”易尚曉還在死鴨子嘴硬。


    “再瞞下去就沒意思了啊。你當初非慫恿人家報人大,你以為你徐叔叔他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薇薇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性又這麽好,你們這一對小兒女能有這麽好的感情,我們兩家的大人反而樂見其成。”


    易尚曉壓製住心頭的狂喜,試探性地問:“那,徐叔叔他們不反對?”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那是我們大人商量的事兒。”


    “薇薇才十八呢。”


    易媽媽忍不住笑:“擱我們那個年代都可以結婚了。再說你拉人家手的時候,可沒把人家當十八歲。”


    易尚曉的臉又紅了。


    ――――――――


    徐薇被人大新聞專業錄取,易尚曉很意外,徐薇的性子溫和的很,他以為她會選擇一個稍許平和的專業,殊不知,徐薇這是在跟自己較勁兒,她要活出一個不一樣的自我,她要追隨易尚曉的腳步。


    高考後的暑假,易尚曉拉上一幫發小搞了個聚會,替徐薇慶賀。


    大院裏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跟易尚曉一撥的,除了出國的、去外地的,基本都到齊了。他們在市中心找了家酒店,吃飽喝足後,二十多人浩浩蕩蕩地又在附近ktv包了一個豪華包廂。好久都不曾如此放鬆,所有人都high到極點,氣氛一度失控。在酒店不好放肆,包廂裏,成紮的啤酒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饒是徐薇也被灌了兩瓶。


    “行了,行了,有完沒完了還?”易尚曉又撥開一個來敬徐薇酒的人。


    幾個男生開始怪叫:“喲,這是心疼呢?”接著,口哨聲響成一片。


    徐薇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林豫推出來,將話筒分別塞到她和易尚曉手裏:“來,哥哥我做主了,倆人合唱一首歌。”


    包廂裏搖曳的燈光替徐薇遮擋了不少表情,易尚曉反倒從容的很,若無其事般點了首《心會跟愛一起走》。


    有人吆喝了:“小幺,這歌好老啊,點首流行的唄。”還沒說完,就被林豫拐了一肘子,徐薇隱隱約約聽到“你丫找抽吧?添什麽亂呢”之類的責怪。


    “會唱麽?”易尚曉靠近徐薇。


    “會。”徐薇的頭都快垂到胸口了。


    “嗯,那一起唱。”易尚曉攬著徐薇來到大屏幕前站定後,空出的手悄然握住徐薇的。


    “從來沒有人如此貼近我的心,


    總有許多許多話想說給你,


    從來沒有人如此打動我的心,


    偶爾無心的傷害全都為了愛,


    心會跟愛一起走說好不回頭,


    桑田都變成滄海誰來成全愛,


    心會跟愛一起走說好不分手,


    春風都化成秋雨愛就愛到底……”


    兩人站在一起應了郎才女貌這句話,歌聲也如人一般,珠聯璧合,天衣無縫。


    一唱完,易尚曉不顧眾人鋪天蓋地的吆喝聲,丟下話筒,拉起徐薇就出了門。


    出門了,他還是沒有放開徐薇的手,徐薇也沒有抗議,兩人都出乎意料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易尚曉開口了:“今晚,我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的。”


    “噢。”


    “我不知道這麽做表達清楚了沒有?”


    “差不多吧。”


    “是麽?”易尚曉停下腳步,低頭搜尋徐薇的反應,“你真的懂了?”


    “嗯。”


    “那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嗎?”


    徐薇不說話,就那麽直愣愣的看著易尚曉。就在易尚曉手心都滲出汗,緊張地無以複加時,徐薇說:“我答應。”


    易尚曉的世界因這三個字瞬間璀璨,就這三個字,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值了。


    “真的?”他還是不太敢相信,小心地求證。


    “我答應也行,不過再讓我看到你收別的女生的情書,自己看著辦。”


    “我發誓:那些情書我一封都沒看。”


    “誰信?”


    “真的!”


    徐薇眼波流轉:“證明給我看。”


    “你說。”此時就算刀山火海擺在眼前,易尚曉也絕不含糊。


    “背我回家。”


    “什麽?”他以為聽錯了。


    “就知道是這樣!沒誠意!”


    易尚曉的嘴角微微上揚,蹲下身子,“上來。”


    徐薇小心地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繞過他的脖頸:“我重麽?”


    易尚曉一步一步走得穩妥、紮實,他搖搖頭:“你是不是都不吃飯啊?怎麽跟小時候一個樣?”


    “我吃了,隻是不吸收麽。”徐薇攬緊他。


    “以後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好不好?”他側頭問她。


    “不好,我會成豬的。”


    “嗬嗬,”聲音由他的胸腔發出,渾厚磁性,“那就把你當豬養,這樣就沒人覬覦了。”


    “討厭,不安好心。”她嗔怪,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


    “薇薇?”


    “嗯?”


    “你每個星期都給我寫一封情書,好不好?”


    “為什麽?”她抗議,“這都是男生幹的事兒。”


    “你可能也聽說了,我要出國了。”


    徐薇心中一緊,低聲說:“嗯,知道。”


    “你看,你每個星期給我寫一封信,寫滿一百封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徐薇心中劃過一絲痛楚,卻還強顏歡笑:“好。”


    “一定要寫,不許食言。”


    “好。”


    “食言就讓你變成豬。”


    “哪有人這麽說自己女朋友的?”


    易尚曉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我的!永遠都是!”


    “哼,我是我自己的,你才是我的。”徐薇拉拉他的耳朵,“你這人思維挺奇怪呢,像是火星來的。”


    “罵我?”


    “火星人。”


    “再說一遍?”


    “火星人、火星人、火星人……”


    “啊~~”徐薇一聲尖叫,“不要鬆手,我快掉下去了。”


    “知道怕了?”易尚曉把她堪堪放到護城河的護欄上。


    “快放我下來。”徐薇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易尚曉嗬嗬地樂著,小心地把她放到地上站穩。


    “討厭。”徐薇伸手打他,易尚曉反應迅速地躲開,徐薇一個踉蹌,頓時失去重心朝前撲過去。易尚曉眼明手快,一把撈住她:“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


    “我要喝醉了就不是這樣了。”易尚曉兩眼透亮,牽動嘴角,“我會幹壞事的。”


    徐薇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麵紅耳赤,死撐著還嘴:“誰非禮誰還不知道呢。”


    “來吧,求之不得。”易尚曉張開雙臂,一副大義凜然就義的模樣。


    徐薇窘住,臉頰嫣紅。


    易尚曉擒住她小巧的下頜,緩慢低下頭,滾燙的唇印在另一雙唇上,柔軟的不可思議。


    “薇薇……”


    -------------


    易尚曉從回憶中走出,神情還有些恍惚。他和徐薇的事他也隻敢回憶到此,再往下恐怕……他抬手撫上額角,還是忍不住往路對麵看過去:徐薇牽著女兒,緊緊依偎在老公身邊。


    看樣子,是到上海旅遊來了。


    該說冤家路窄麽?易尚曉苦笑著搖搖頭,時隔十年,兩人以這種方式碰了麵。


    “先生,先生,”大樓的物業敲敲易尚曉的車窗,“這裏不能停車,麻煩您把車開到地下車庫。”


    “不好意思。”易尚曉道歉,緩緩啟動車子。在離開之前,他再次看向路對麵,三口之家已漸行漸遠,繾綣之情顯見。


    “唉~~”易尚曉歎口氣,踩下油門。


    終究,十年後,他們還是擦肩而過,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猶如兩條平行線,永不再有交集。


    “李總,我已經在地下車庫了,馬上就上去。好,一會兒見。”易尚曉守候在電梯口,等待即將下來的電梯。


    殊不知稍後,老天在他最最低落的時候,把又一個女子送到他的麵前。命運的安排?已經無從探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又將是另一個美麗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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