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拿起那荷包,細細地看。半晌,深邃的黑眸從手中荷包,輾轉來到了她的臉上,“你,確定……這東西是在東廂發現的?”


    景祺閣大火熊熊,能逃出升天已然萬幸,她竟然還能在那麽混亂的情況下發現這一枚小小的荷包,還將它完好無損地帶了出來。


    景寧抬眸,眼底閃爍著一抹堅定,點頭,“若是皇上疑問,可以傳召宮婢秋靜和冬漠。”


    玄燁抬頭,將雙手對頂到一起。看她這篤定的模樣,倒像是與他杠上了,平日不知她有這麽大的膽子,此番卻是出奇了。他倒也不是不舍得處置皇後,所謂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後宮裏邊兒亦是如此。可這證據來的委實匪夷所思,總不能用一個香包就定了皇後的罪名,她也該有這個覺悟,可為何此刻步步緊逼,生怕他不鬆口似的……


    思及此,玄燁眉尾微挑,定定地看著她,那樣的目光,不似往日的恣意慵懶,或者調笑戲謔,格外的認真,格外的嚴肅。景寧心中一緊,差一點就被他看得招架不住而率先調開目光。


    可,她畢竟沒有認輸。


    那荷包,確實不是在東廂發現的。


    可,那又怎樣!


    景祺閣的大火是衝著她去的,一箭雙雕,還想連帶著將董福兮母子除了。退居冷宮,已經是底線,總不能將命都丟了。現在明哲保身已經無用,唯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至於秋靜和冬漠那邊,她早已安排好說辭,就算他不信她,也總該相信自己安排過來的人吧。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


    刺眼的陽光打在明黃錦緞的案幾上,泛起一層淡淡地光暈,他和她就籠在那層光暈裏,一個俊美無儔深邃如潭,一個臻首清眸倔強似水……在滿室馨香中,他與她互相對視。


    一個低沉持重的聲音,忽然打破了暖閣的寂靜——


    “萬歲爺,軍機處的折子送來了……”


    李德全隻推開殿門一角,探著半個腦袋,垂著視線,並沒有看殿內一站一坐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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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貫疏淡從容的笑容才又回到了他的嘴角,放下筆,他深邃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移開,仿佛方才的質問從未發生過。複又將手對頂在一起,他慢條斯理地吩咐道:“拿進來吧!”


    李德全聞言,弓著腰,緩步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個明黃灑金朱紅紋飾的奏折。他打從景寧身側走過,從她的角度,餘光恰好看見那奏折上麵的字:


    三藩。


    她心中一動,又是三藩。


    此刻,軍機處遞上了這樣的折子,怕是和當下的局勢有關。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他細細翻看了半晌,才放了下來。這南疆,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早幾年他親政不久,尚不具備鏟除的實力,如今他已將身邊的絆腳石一一除掉,為今尾大不掉的就是一直擁重兵的三藩。


    撤藩,勢在必行,可如此大的動作,即便準備萬全,也不免心生忐忑,畢竟,山高皇帝遠,南疆兵馬勢力不容小覷。況且前車可鑒,漢朝的七國之亂、明代的傾國之禍,皆是由削藩而來,他難以肯定,此番,會不會帶來禍患。


    “說說你的看法?”他看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在他手上這封奏折上流連,不由得笑了,索性淡淡地探問。


    景寧卻微微一滯,轉瞬,搖了搖頭,“宮中早有定製,內子不得幹政,臣妾不敢……”


    牝雞司晨,越俎代庖,向來是宮闈中最忌諱也最要不得的。上一次,她還記得自己妄議祖宗禮法的教訓,怎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況且宮廷中容不下有野心而又太聰明的人,尤其是妃嬪。


    玄燁不置可否地睨下目光。這會兒倒是機警了,可他畢竟不想就此放過她,於是,將目光落在案上那一套紅雕金龍鳳呈祥的茶具上,伸出手,拿起了其中一個杯子。


    “這杯子圍繞茶壺,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如今其中的三個,竟妄想喧賓奪主、鳩占鵲巢,朕想摔了它們,你說,可好?”


    語畢,他笑意深深,看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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