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依舊是一身便服,不同的是,那雙杏黃緞雲尖底鞋換成了一雙金質鱗紋的黑色軟靴,沿縫鑲著鍍金紐扣,紐扣上刻的是雲紋的吉祥圖章。雖低調,依然奢華高貴。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大清的至尊,年輕的帝王。


    那日,他們就曾見過一麵,她卻並不識他。也難怪,當時她並未抬頭,匆匆一瞥,亦不敢仔細觀瞧。如今一看,方知道,這世間居然還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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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是皇上。


    慌忙回神,景寧斂身叩拜,“奴婢……奴婢拜見聖上,聖上萬歲萬萬歲!”


    “起客吧,無須多禮!”


    “福主子還在裏麵歇著,奴婢這就去通報!”她再一次斂身下拜,然後轉身欲去。可他卻伸手阻止了她,“不忙,朕不是來看她的。”


    景寧一愣,但還是順從地將雙手挽著扣於胸前,低著頭,原本應落在衣襟處的目光,此刻死死地盯著那雙黑色軟靴。仿佛隻有這樣,他便不能看清她的臉,或者,他不會記得她便是如意館外那個冒失的宮女。


    信口胡言,是殺頭大罪,她擔當不起。


    “朕記得……你說你叫……德婉是麽?”他站在扶疏的花樹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撚起一朵開得芬芳的梅花。


    冬日裏的延洪殿,不似春夏時節的繁花似錦,落英繽紛,隻有幾株紅蕊臘梅花開正好,在瑞雪過後,徐徐散發著醉人的幽香。他負手而立,一襲明黃色的錦袍勾勒得身材頎長而挺拔,若不是袍上那些繡工精致的金龍紋飾,端的是清逸脫俗、俊美儒雅,仿佛是個從江南石板路走來的年輕書生。


    “奴婢……”她低頭思付,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若說出真名,便是落實了欺君的罪過,但倘若不說,皇上既已知曉她並非如意館宮婢,又怎會不知她並非什麽“德婉”。


    “奴婢知罪,請皇上責罰……”她把心一橫,幹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知罪?何罪?”玄燁笑得不置可否,深邃的眸中卻多了一抹意味深長。


    “奴婢欺君罔上,不敢奢求皇上恕罪,隻是,奴婢那日實在是……情非得已,並非有意欺瞞……”她說罷,再次朝著他叩首,奢望用央求乞憐換得一線生機。


    “情非得已……”玄燁玩味地念著這四個字,隨手折下一支紅蕊臘梅,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她,“怎麽不是欲擒故縱,欲拒還迎麽?”


    後宮之中,妄圖用姿色與手段攀龍附鳳,借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的實在太多。那日見她,也是如現在這般循規蹈矩,謹小慎微,隻不過,看慣後宮千篇一律的宮人,他倒是第一次瞧見失魂落魄在紫禁城“閑逛”的宮婢。當時他便想,真是個大膽的女子。


    不過後來證明,她遠比他想得要膽大得多,竟敢當著他的麵,便信口胡語。豈不知,她穿著隻有後宮宮人才穿得花盆底兒旗鞋,他如何會不識得。那個謊說得雖鎮定,卻並不高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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