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烺沒有想到,也就是僅僅離開了半個小時,王媽母子竟然死在自己麵前。


    心中難受,堵得發慌。


    滿目的血色,濃鬱的血腥味,伴隨著身後木門隨風吹動的擊打聲,趙烺牙關咬的嘎吱作響。


    “哥哥,你……沒事吧?”


    秀秀見著趙烺臉色陰沉的可怕,乖巧的湊了過來。


    “我沒事,你們先出去等我下,我想在這裏麵待一會兒!”


    “哥哥……”


    “秀秀——別再說了,讓烺哥一個人待會吧!”


    秀秀還待再說,李廣搖了搖頭,將她拉了出去,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北風呼嘯,雨後的冬日更顯得寒冷。


    今日的暖陽才出了沒一會兒,滿天的烏雲隨風襲來,整個天空迅疾變成了一片烏黑之色。


    這天,竟是又要下雨了。


    “李廣哥哥,趙烺哥哥他不會有事吧?”


    秀秀縮了縮身子,來到李廣後麵,好讓其幫她擋些風寒。


    “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自衝縣伊始,李廣就一直跟隨在趙烺左右。


    這一路行來,李廣親眼看見了趙烺經曆了多少的風雨劇變。


    王媽跟趙烺的關係李廣自然是知道的,但經曆了這麽多,李廣相信趙烺已經成長到了足夠強大的地步,肯定有能力去消化這一切。


    屋子裏麵一直沒有什麽動靜,李廣二人心裏莫名焦急起來。


    若不是透過破爛的窗戶,看見趙烺仍舊在裏麵待著,二人肯定會直接衝進去了。


    屋外二人等的焦灼無比,屋子裏的趙烺何不是如此。


    趙烺年幼時母親便已病亡,其父心中悲痛遂去西北練兵至今未回。


    哥哥趙煥在父親離開不久後性情大變,整日與京城中的三教九流廝混在一起,幾乎看不到他的影蹤。


    二叔趙溶跟三叔趙霈對趙烺親若己出,但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當然不會天天陪在他身邊。


    趙家家大業大,族人甚多,但除了這幾個親近的,其餘人跟趙烺的關係不知為何莫名的有些冷漠,趙烺從不願去親近,也不想去提。


    所以自那以後,陪伴趙烺最多的,就是一直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王媽。


    對於王媽,趙烺一直是當其母親看待的。


    此前雖然發生了投毒事件,但趙烺已經原諒了。


    隻要王媽跟虎子安好,他的心裏就是高興的。


    他選擇原諒,想要幫虎子戒毒,隻是不想讓王媽他們過這種顛簸流離的生活。


    他知道或許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回到從前了,但那又如何呢?他想要守護的,隻是這一份來之不易的親情罷了。


    滿地血汙漸漸凝固,看著王媽跟虎子僵硬的身體,趙烺知道,這一切都徹底破滅了。


    “班魯錢行!”


    思來想去,趙烺唯一能想到加害王媽母子的就隻有這一股勢力。


    王媽跟虎子從京城逃到廣州,定是為了逃避這個神秘錢行的襲擾。


    趙烺不知道王媽在投毒之後又跟班魯錢行發生了什麽糾葛,但從王媽早上剛說的那些情況,以及當時她懼怕的神色來看,班魯錢行肯定是食言了,又提出了些過分的要求,才導致了王媽做出離開京城的決定。


    這其中當然也有大興警備所的一些壓力,但大興警備所當時隻是為了給二叔添堵,要是真的賣力去查,王媽怕是當天就給抓住了。


    所以關於大興警備所背後的皖係軍閥,第一時間被趙烺排除了。


    王媽早上才跟趙烺說起這其中真相,半個小時後母子二人雙雙遇害,趙烺直覺這其中肯定還隱藏著什麽隱秘。


    問題的關鍵,那就是班魯錢行了。


    “王媽,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將殺害你們之人伏誅,為你們報仇的!”


    看著王媽那半頭銀發此時已被血汙浸滿,趙烺覺得鼻頭莫名泛酸。


    他站起身子,定定的看著王媽的屍身許久,轉身一把推開了房門。


    “吱嘎”一聲響房門大開,凜冽的寒風呼嘯而至,門口站著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李廣二人。


    “烺哥,你沒事吧?”


    “沒事!”


    神情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秀秀側過身子,瞄了眼屋內,道:“哥哥,那這裏該怎麽辦,有沒有發現什麽情況?”


    趙烺臉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道:“王媽母子的傷口剛才我已經檢查過了,凶手的手法幹練,從正麵一擊貫喉,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剛才屋內一片血汙,但除了我們來時的腳印,沒有任何其他的腳印留存。”


    “嗯,我也注意到了。”


    李廣點了點頭,回道:“這證明對方不僅功夫高強,而且處理現場的手法極其高明,我們要想從現場追查到凶手是誰,定然極為困難!”


    “先不考慮這些了,這些東西都交給當地警署去處理吧,我們先回去再行打算!”


    李廣能想到的,趙烺觀察仔細,當然也早就注意到了。


    來往兩趟,這貧民窟的情形趙烺也已順路觀察了個大概。


    貧民窟占地不大,其中有許多的屋子荒廢了。


    一路行來,根本就看不見什麽人影,偶爾能夠看到的,也隻是一些居無定所的流民以及乞丐罷了。


    這些貧民們溫飽都是個問題,每天都在生死線上掙紮,當然不會有那個閑心去關注別人家的事情。


    更何況王媽母子所在的地方還在貧民窟最後麵,周圍更是沒有什麽住戶。


    調查現場追擊凶手這些東西,僅憑趙烺他們自己,當然是使不通的,自然得交給警署處理才最為妥當。


    雖然如此,趙烺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做。


    而至於要做什麽,當然是與那班魯錢行有關。


    “我們走吧!”


    趙烺回身看了最後一眼,揉了揉秀秀凍的一些發紫的臉蛋,說道。


    “那……王媽他們怎麽辦?”李廣問道。


    “為了追查凶手現場當然不能破壞,這裏的一切都交給當地警署吧。


    等到他們取證完畢,我們找人將王媽他們火化了,將他們的骨灰帶會家鄉,讓他們入土為安!”


    “嗯,一切都聽烺哥的。”


    李廣應了一聲,便隨著趙烺跟秀秀離開。


    ……


    半個小時之後,本是沉寂的十八甫貧民窟卻突然熱鬧了起來,本是寥寥無幾人的巷子裏卻堆滿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不為別的,隻因這裏竟然出現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


    “聽說了沒有,這巷尾以前住著的那戶賣包子的母子死了!”


    “是嗎?”


    “那可不是呢,我表叔家的大侄子在警署任職,我剛聽他說裏麵的情況可嚇人了,那兩人從脖子上各自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血都噴的滿屋子都是……”


    邊上一個中年男子說的繪聲繪色,周圍人群聽的也是津津有味,不時竟有道道喝彩聲從人堆中傳了出來。


    “都讓讓都讓讓!”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人群外圍,幾個警察開路,將車子裏麵一個滿臉胡茬、警服不整的中年人請了進來。


    “這幫愚民!”


    中年人將身上的警服隨意整理了下,睡意朦朧的揉了揉眼睛,厭惡的看著眼前噪亂的環境,道:“萬老四那個狗日的監守自盜落了大獄,我稀裏糊塗就從副局給升了正。


    本想著什麽都不用管廝混兩年就可以退休了,誰知道這才上任一天就遇到了血案,真是晦氣!”


    說話的中年人名叫李大江,四十來歲,是十八甫警署的副局長,也是唯一的一個副官。


    李大江年輕時從一個小警員做起,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終於做到了副局的位置。


    前些年老局長退休,李大江作為局子裏唯一的一個副局,本是局長的最佳人選。隻是讓警署大跌眼鏡的是,萬老四不知為何竟然直接空降了下來,直接做了局長。


    李大江當然氣的不行,隻是一番調查之後才知道萬老四兄弟眾多,其中一個還在省署就職。


    明白了其中道道,李大江當時就將自己手上握著的班底全部拱手讓了出去,才好歹保住了這身衣服。


    想起這其中種種,李大江也是唏噓不已,直歎命運不可測,所以說起話來自然是有些消極,很是讓手下人有些不知所措。


    場上陷入了莫名的尷尬之中,跟在邊上的幾個警察都有些不知如何接話。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不知道這李大江在警局相當於半隱退了好多年,如今到底是個什麽秉性。


    隻是此刻,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李局長說笑了,這其實說來也是一件好事!”


    說話的警察是一個幹瘦的青年,他察言觀色眼睛轉的老快,諂媚地看著身後的中年人,道:“局長這個位置能者居之,其實我以前就一直很看好李局的。


    如今這事情既然出了,李局長如果能將其破了,那何不是大大的功名一件。


    有了這件功名作為開路石,李局以後那肯定是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哈哈,你這小子很會說話!”


    中年人哈哈大笑,將掩在嘴上的右手拿開,目露精光地看著眼前的青年,道:“你叫什麽名字?”


    “張猛,外號猛子,是警署的探長,負責這一片區域!”


    “張猛,好名字,好名字!”


    中年人朗聲大笑,當先走在了前麵。


    “讓讓,李局長為民憂心,親自前來偵破凶殺案,大家都靠後站站!”


    張猛當頭聲聲吆喝,場上的眾人才終於讓開了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一道道藍白的隔離帶拉起,其中有兩個持槍的警察值守不讓任何人靠近。


    隔離帶包圍著的,一座茅草屋孤零零地落在那裏,隨風而來的,濃鬱的血腥味極為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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