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將別


    海澄甫一轉過身子,隻見一群身著警服的人舉著長槍,頃刻之間將他們包圍。


    看那黑幽幽的槍口,感受著那些警察冷冽的殺意,握緊的拳頭眼見著距離趙烺太陽穴隻有一尺不到,但卻再也不敢存進。


    若是能活,誰人想死。


    海澄怕死,他身後那群僧人更怕。


    還未等海澄發話,眾僧已經是雙手抱頭身子哆嗦著蹲了下來。


    “唉,時也,命也!”


    海澄歎了口氣,將拳頭收回,拳縫裏的飛刀倏地一閃,收回袖內,蹲在地上不再妄動。


    “都銬起來!”


    隨著一聲聲手銬“哢嚓”作響,僧眾一個個被銬了起來,帶至一旁。


    直到此時,趙烺才平複下了剛才起伏的心緒,深吸了幾口氣,整個人的精神才感覺好了很多。


    與此同時,一個滿臉焦急的少年喘著粗氣,排開眾警飛奔著來到趙烺身邊急切的問道:“二少爺,你沒事吧?”


    此時所見,正是李廣。


    眼見著李廣焦急的臉色,趙烺先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二少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廣緊了緊自己肩上長弓,眼見著趙烺臉色還算正常,頗有些氣喘的說道:“前麵跟小六他們去城北那邊調查失蹤之案未果,我便先行回城。隻是當我回到衝縣城內家裏之後,卻發現二少爺還沒有回來。


    我還以為二少爺還在那廣場裏看那些和尚祈福,就立馬趕了過去。


    隻是等我趕到那地方的時候,卻發現二少爺也沒在那個那邊地方。


    我問了廣場邊上值守的兩個警察,他們說你一早就走了。


    家中無人,這邊也無人,當時我就把你此前喜歡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還沒有你的蹤影。問了很多人,也沒人知道二少爺你的行蹤。


    就在我急的一團糟的時候,那個賣羊肉湯的老伯告訴我你前麵去了南城外,方向可能是斷橋那邊。


    心裏著急,我也沒想別的,就直接趕了過來。


    而我在即將出城的時候,剛好碰見了這些警眾。他們說是你二叔派過來暗中保護你的警衛隊,所以我就將他們一起帶到了這邊。


    這幸好趕上了,要不然我就後悔死了。”


    “我這不沒事麽,不用擔心。”


    看著一臉懊悔的李廣,趙烺淡笑著安慰道。


    海澄的為人趙烺此時不想再提,但所給的療傷藥卻甚有奇效。過了這麽會兒,腦後的傷口一股清清涼涼的感覺傳來,已經是完全不疼了。


    “二叔的警衛隊?”


    打起精神仔細看去,裏麵果然有些熟麵孔是自己熟識的。


    此前時候覺得家族的有些安排對於自己的行動會帶來諸多不便,如今看來,有些時候,恰是族裏親人的關心愛護,自己才能安然活到現在啊。


    尋思的當口,一個警服上鑲著兩顆星星的青年走了過來,“啪”地一聲行了個警禮站定之後說道:“屬下嚴寬,奉家主之命,特來保護二少爺。此次來遲,還望二少爺責罰。”


    “嚴寬?”


    趙烺仔細的看了眼前一臉冷酷的青年好一會兒,跟記憶中一個幹瘦的少年融合在了一起,而後有些驚喜的說道:“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你是我二叔前些年收留的那個少年?”


    “是。”


    提及這裏,青年臉上似是萬年不化的寒意散去了很多,聲音頗是有些低沉的回道:“家主於我即將餓死之時救我性命,而後又送我讀書習練武藝。再造之恩永世難忘,我嚴寬生是趙家的人,死……”


    “好啦,好啦。”


    趙烺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記得你年長我一歲,小的時候我調皮經常帶你出去玩又常闖禍,最後那些竹條懲罰卻都是被你給擔下來。


    那時年少,此時想來頗多唏噓。”


    趙烺感懷的看著眼前模樣大變的青年臉上神色此時冷意全散,往年舊事真是催人老了。自己剛二十出頭就開始珍重回憶了。趙烺笑著說道:“所以阿寬,你今次是來保護我的呢,還是要帶我回去?”


    “這……”


    趙烺的意思嚴寬也是看明白了,他還不想回去。


    他臉上糾結了一會兒,最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神情頗為嚴肅“啪”地一聲行了個禮之後數道:“家主有令,若是發現有危及二少爺安危的事情,一定要把二少爺帶回來。一切以二少爺的安危為主!”


    “哪怕是用強的也要將我帶回京城?”


    “這……”


    嚴寬看著趙烺那玩味的笑容,縮了縮肩頭還是硬著頭皮繃緊著臉說道:“家主有命,不敢有違。”


    “其實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根本不用這麽拘束的。”


    趙烺歎了口氣,看著此時一臉緊張的嚴寬無奈的擺了擺手,沒有精神的回道:“這些僧眾都押回衝縣警署暫且關押,審問的事情就等我二叔來吧。


    至於回京的時間,緩上幾天吧。


    李廣,我們走。”


    “二少爺……”


    嚴寬站在原地挪了挪腳步,似是有話想說,但看了看趙烺那逐漸走遠的身影,卻還是將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


    ……


    回待城內,看了看時間如今已是淩晨一點多了。


    想及昨晚諸事,趙烺心思翻湧,久久無法平複下來。


    “李廣,我們去喝碗羊肉湯吧。”


    “好的,二少爺。”


    此時深夜無人無市,唯有靠近警署大街的那家羊肉攤猶在開著。


    還未到地,伴著那隨風搖晃的微弱燈光,一股股濃香四溢的湯汁香氣已鋪麵而來。


    “趙二少爺來的好巧,還有最後兩碗羊肉湯,老朽的攤子就要收了。”


    “真巧。”


    接過老伯遞過來的兩碗羊肉湯,趙烺道了聲“巧”字,也不多言,跟李廣一起埋頭喝起那噴香的肉湯,身上的寒意不一會兒間就被驅散,整個人暖和了很多。


    “老伯,湯錢。”


    心滿意足的抹了把嘴角,趙烺將腰間鼓囊囊的錢袋拿出,看也沒看直接塞到了老伯手上。


    “趙二少爺,多了。”


    “對於趙某人的一條性命來說,這錢不多。”


    “趙二少爺可當真是個妙人。”


    “老伯你也很不一般呢。”


    “哈哈,二少爺爽快,老朽卻之不恭。”


    ……


    次日清晨,趙烺起了個大早。


    此時陽光明媚,天光大好。


    城北,桃花居。


    一道俊朗的身影自晨曦的薄光裏悠閑的鍍著步子來到酒樓門前,剛剛將酒店大門打開的紅袖聞聲轉過身子,眉目間多了絲喜色,欣喜的輕呼道:“趙二少爺清早來此,讓小店蓬蓽生輝。”


    “紅袖姑娘,幾日不見,可曾安好?”


    “不好。”


    “哦?”


    “二少爺接連幾日不來,這桃花居的生意都淡了幾分呢,可惱人了。”


    “哈哈,來幾壺好酒好菜,記得要挑最貴的。”


    “好嘞。”


    濁酒杯杯不知多,晨風襲來衣衫薄。


    吃著紅袖精心烹製的菜肴,喝著那一杯杯精製的陳釀,趙烺的心思放空,因著最近諸事煩亂的心思莫名平靜了很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而城門口進出城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而此刻的他們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著急忙活,而是堆在城門口,在一個儒生模樣的青年導讀下,圍著一個足有兩米長寬的告示看了起來。


    此時有風吹來,那儒生的聲音慢慢飄來傳進了趙烺的耳朵。


    “京城警備司令部宣:


    經過本部一番調查,現已將衝縣最近頻出怪事的事因查明……


    這一切都是衝縣警署前署長田子坊監守自盜,在利益的驅使下做下種種惡事,如今已被我部當場斃之,相關人等已盡數逮捕。


    衝縣警署署長,由小六暫代。


    至此,望廣大百姓恢複正常勞作,相信國民政府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和平安寧的家園。


    ——京城警備司令部,趙溶。


    儒生聲音剛畢,城門口人潮湧動間一道道憤怒的聲音頃時響起。


    “什麽?這一切都是田子防造的孽?”


    “那個畜生他怎麽可以這樣,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啊!”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沒了!”


    “……”


    衝縣百姓群情激憤,懷揣著憤怒的心思衝向了警署。


    隻是當他們看到了警署門口早有防備的警衛隊,再看看警衛隊手裏那一杆杆早已上膛鋥亮的長槍,再也沒有向前衝的勇氣。


    “給我們個說法!”


    “對,我們的親人不能枉死!”


    “我們的孩子不能就那樣沒了!”


    “說法,給我們個說法!”


    “……”


    此時此刻,警署門口飄蕩的隻有這憤怒而傷心欲絕的聲音,衝縣百姓怒聲濤濤,人也越來越多,眼見著警署門口那些警衛一直冷言不發,幾個男子步子一動在帶頭幾個壯碩男子的帶領下就想往警署裏麵衝。


    “砰!”


    就在此時,一道震耳欲聾的槍響猛地在這警署門前的上空響起。


    於此同時,此前一直靜立不動的警衛隊齊齊向前踏了一步。


    眼見如此,本來群情激憤已經快要控製不住的人群猛地將身子頓了下來,而衝在最前麵的幾人更是哆嗦著身子死命的往後麵人群裏鑽,生怕自己當先挨了槍子做了活靶子。


    “討說法可以,但不可鬧事!槍彈無眼!”


    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子手執著還在冒煙的短槍走出了警署門口,就站在此時那些慌亂的人群前麵,冷喝道:“我是京城警備司令部趙溶,我想問問你們誰想要說法?”


    “……”


    眼見著趙溶此時那凶厲的眼神,分明是不聽話就第一個挨槍子的。


    這個世道,能活著就不錯了,誰還敢去計較那麽多。


    此時眼見情況不對,本是洶湧的人影頃刻間卻是又散的一幹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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