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這尷尬氣氛的,是麵上帶著優雅笑意的楊夫人,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顯得有些不自然,“真是不好意思,讓幾位見笑了。”


    “阿姨您客氣了,我們也都不是外人。”接話的自然是最自來熟的雲承枼。


    瞥了一眼雲承枼,楊啟先對於這樣的局勢分外不滿,口氣更為不善,“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楊先生,我看這種時候,好像不適合您接話吧!”雲承枼反唇相譏。


    “放肆,我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錯,這個家的男主人可不是你。”


    對上雲承枼麵上戲謔的笑容,楊啟先更是氣急敗壞的吼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相比楊啟先的氣急敗壞,雲承枼明顯淡定的多,語氣甚至帶著調侃,“誰知道呢!”


    “你……”


    楊啟先還想再說什麽,楊夫人開口打斷,“好了,你……”隨即想起那兩個人,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才接著說道:“你們剛回來,先去休息吧!”


    從這個你字,切換到你們兩個字,一字之差,意義卻是相差萬裏,樂音看向楊夫人平淡的表情,心中莫名心疼,這個女人太堅強,所以所有人,理所應當的認為,她不會受傷。


    可是她不是木偶,她們都是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她也會疼也會哭,隻是不願讓人知道罷了,因為她一旦示弱,就意味著服輸,作為三個孩子的家長,堅強是她的本能。


    現在三個孩子的人生軌跡逐漸失控,她再堅強也改變不了什麽,所以這樣優雅矜持的女人,才會麵對楊星鬧的時候,那般失控。


    “楊素秋,你這是嫌我給你丟人了?”


    “哎,楊先生,我母親的名字,可不是你能這麽隨便叫的。”


    看向說話的楊諾軒,楊啟先鄙夷的看向楊夫人,口中冷嗤,“哼,你還不知道吧,她當時能高攀上我,還多虧了這個名字。”


    握著拳狠狠瞪著楊啟先,楊夫人憤然低喝,“那時遵從這段婚姻的人,不隻是你,也有我,如果真的那麽不屑,為什麽當時不拒絕?”


    誰都沒想到,楊夫人的小宇宙會突然爆發,饒是楊啟先也是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往日熟悉的,那個溫婉賢淑的妻子,此時眼裏滿滿都是憎惡,竟讓他周身莫名升起寒意,口中不服氣的回斥:“我……我那是為了爸爸。”


    其實也不過就是應急隨便扯的謊,這話說出來,楊啟先自己都不信,出生便沒遭遇過困境,一路順風順水,含著金湯匙,卻還嫌棄父親思想的陳舊和務實,直到一氣之下離開,才知道生活是多麽不容易。


    當時楊夫人隻說了楊啟先離家出走,事實是不隻是這樣,他甚至還夥同張依顏,自編自導了一出大戲,拿走了揚諾所有的流動資金,揚諾一度陷入困境,也就是在那時,楊老先生心髒病突發,之後雖然搶救及時,但是總是抑鬱寡歡,從此落下了病根。


    怔怔的看向楊啟先,楊夫人眼中有淚緩緩落下,“爸爸?你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去世的,怎麽去世的嗎?那麽口口聲聲為了爸爸的人,在爸爸去世的時候,你在哪裏?”


    “你別和我說這些,誰知道是不是你,耍了什麽陰謀詭計。”


    “爸爸去世的時候享年八十三歲,不是四十幾不是五十幾,你知道你走了多少年嗎?三十幾年,誰的人生有幾個三十幾年?”


    楊夫人從一個優雅的貴婦,跌落到這樣的悲慘形象,卻絲毫沒有潑辣的感覺,反而字字都透著讓人心悸的絕望,樂音不免唏噓,她是怎麽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在這風言風語中,生生流浪了三十年。


    “我……我不知道。”楊啟先的眼神開始躲閃,語氣也越發不安。


    不同於之前的溫婉形象,楊夫人眼中帶著咄咄逼人的冷冽,“你當然不知道,三十多年杳無音信,在爸爸去世之後,你怎麽有臉當著孩子的麵,這麽恬不知恥的說為了爸爸。”


    “楊素秋,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再次打斷楊啟先的話,“你不知道。”楊夫人喃喃的接著說道:“你知道什麽?”


    見楊啟先沒有接話,楊夫人自顧自說道:“我不恨你,在你回來之前,我是真的不恨你,至少你卷走了所有的錢,拋棄了所有,你要過的好,比我們誰都好。”


    打眼看向楊啟先身後的兩個女人,楊夫人含著淚控訴,“可是現在呢,帶著這兩個女人出現在這裏,灰頭土臉的強詞奪理,爸爸屍骨未寒,我怎麽忍心,讓他看見你這個樣子。”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妻子,楊啟先有些懵了,“我……”想了半天,還是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結發妻子,那麽多年,從沒見過她那樣的絕望表情,哪怕是在發現他婚外情的時候,她的表情也是淡然的,好像沒有任何反應。


    “我是真的不恨你,隻是替爸爸不值,他用命換來的你,實在是讓人寒心。”


    隻有她知道,老父親是怎麽熬過那人生的最低穀,甚至不惜拖垮了身體,直到父親生命結束的那一刻,楊夫人想到的不是悲傷,而是他老人家終於能休息了,他太累了,那麽多年他的身體早已經油盡燈枯,強拖著的,是她們看不見的疼痛和隱忍。


    那邊楊夫人一通自說自話,眼看著楊啟先敗下陣來,張依顏不樂意了,陰陽怪氣的接話,“喲,素秋啊,這姓楊的和姓楊的,可也不一定就是一家的,你是姓楊,但是你別忘了,你骨頭裏可流的不是這裏的血。”


    “哈哈哈。”


    陡然聽楊夫人笑的大聲,張依顏滿臉的不明所以,冷聲質問,“楊素秋,你笑什麽?”


    “我笑你傻,你對於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對手。”


    咬牙切齒的看向楊夫人,張依顏突然抿唇一笑,上前挽住了楊啟先的手臂,口中得意的說道:“素秋啊,姐姐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是我和啟先哥,是真心相愛的。”


    話雖是這麽說,但是語氣裏,可是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哪裏是在懺悔,分明是在炫耀。


    顯然楊夫人也看出來了,掃了楊啟先一眼,口中冷聲嗤笑,“哈,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們,應該是沒有錢了,才這麽鋌而走險的,趁著這次機會跑回來吧!”


    詫異的看向楊夫人,樂音隻感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這樣的語氣神情,真的是那個標準的名門貴婦?


    不得不說,比起楊夫人的忍氣吞聲,樂音更喜歡現在的形勢,這種時候一味的退讓,顯然並不是善良,而是軟弱。


    而張依顏的臉上,明顯帶著被戳穿的惱羞成怒,“我是為了鬧鬧才回來的,那是我的女兒,有什麽氣你就衝我來,別動孩子。”


    “衝你?”冷笑一聲,楊夫人口氣越發不善,“我該去哪找你?作為一個失蹤了三十幾年的母親。”


    “你……”


    見張依顏無言以對,楊夫人諷刺的瞥了一眼,“怎麽我說的不對?”


    “你別得意。”想了半天,張依顏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張依顏帶回來的女兒,無論是著裝,氣質,舉止,都和楊諾軒不能同日而語,再看楊夫人本人,雖然人到中年,但是皮膚保養得宜,衣著高貴大方,脖頸間限量版的鑽石項鏈,更是淡淡的閃著光,雍容華貴的氣質,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看張依顏這邊,雖然狀態不錯,但是生活的折磨,加上資金上相對拮據,自然比不上楊夫人那般的風姿綽約,若是真要說,隻不過能當上一個風韻猶存的名聲。


    如果是單獨來看,張依顏還算可以,不過和楊夫人站在一起,誰高誰低高下立見。


    “我為什麽不得意?就算我姓的不是這個楊,但是現在這個楊家我說了算,就算我沒有這個男人,但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依然是我,你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小三而已。”


    本來就看著楊夫人這般姿態,張依顏心裏各種不舒坦,陡然聽楊夫人這麽一說,更是怒從心來,不可置信的喝道:“你說什麽?”


    仿佛沒有看見張依顏,滿眼不可置信的眼神,楊夫人接著說道:“不是嗎?那你倒說說看,三十年了,這個男人給你名分了?”


    “和他生活了這麽多年的人是我。”張依顏歇斯底裏的喊道,隻是還是壓不住內心的羨慕嫉妒恨。


    冷漠的看向張依顏,楊夫人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張依顏我問你,如果我們角色對換,你是我,這樣的男人你還想要嗎?”


    “楊素秋,我倒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麽伶牙俐齒。”


    “就像是我不知道,你會勾引我的老公一樣?”


    知人知麵不知心,誰會想到傷自己最深的人,居然會是她以為最親近的人。


    “行了,你們應該也夠累的了,早點去休息吧,但是別惹是生非。”揮了揮手,楊夫人明顯不願和這些人多做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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