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前邊又送來了戰書。”


    帳中姿態閑散舒適的司徒雷看了來人一眼,目光又落在手中的話本兒上,頭也不抬道:“念。”


    一旁侍立的士兵上前接過戰書展開後朗聲念完,不知話本兒中講了什麽好笑的事,便聽司徒雷郎笑起來。


    “老生常談。”


    也不知是說話本兒裏的內容還是戰書,司徒雷淡淡評價了一句後,他手上輕輕翻動,顯然是又翻看了一頁。


    帳中書案上上書“戰書”二字的信箋足足落了半尺高,平均每五日便會收到一封,然而這些戰書都被堆積在了一起,且半點沒有得到回應。


    帳中安靜之極,隻偶爾聽聞書頁翻動的聲響,司徒雷像是忘了來人。


    直到書冊翻看了大半他才問道:“還有什麽話?”


    始終跪在地上的傳信士兵聽到這話險些哭出聲來,已經是冷汗連連的士兵把那句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的話脫口而出。


    “去年的糧草之仇你忘了嗎?”


    說罷,士兵便匍匐在地,顫聲道:“稟、稟陛,陛下,沒有了,那邊傳信之後隻讓捎帶這句話。”


    司徒雷目光一凝,手中的書冊已經合上又摔在了書案上,恰好擊中那一摞戰書上。


    信箋被打落在地,信函上用朱筆書寫的“戰書”二字像沁了血一般鮮紅刺目。


    盯著那些戰書須臾,司徒雷斂怒反笑:“糧草之仇已經報了。”


    “孤的戰旗足夠鮮紅。”


    邊疆各處總共射殺大耀百姓三千二百七十八人,其中戰士一百二十三人,掠奪錢糧共計五千兩,數目雖小,卻激勵了將士們的戰血。


    他們的每一麵戰旗上都浸染著大耀百姓的鮮血。


    不過二十萬石糧草,雖是他數年累積所得,卻怎麽比得上大耀百姓的鮮血更為炙熱呢?


    糧草之仇,他一直在報,隻是他們不自知罷了!


    “回戰書,就說無論輸贏與否,孤都要一名大耀宗室貴女為妾。”


    隨著他的話落,士兵已經書寫好戰書。


    隻最後司徒雷在信的中央按上了他的私印。


    傳信的士兵恭敬的接過信箋,轉身又離開了軍營。


    被摔落在地的話本兒重新被人拾起遞到司徒雷的手中。


    帳中又歸於平靜,隱隱可聞帳外士兵的喊啥聲,也可聞帳外的風嘯雪落聲。


    收到回信的大耀將軍營帳中,氣氛卻稍稍有些凝滯,甚至是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


    “欺人太甚!此賊子欺人太甚!”


    周良怒不可遏,“我大耀宗室貴女如何要與他為妾?他這般行徑,豈不是侮辱我大耀榮威!”


    聽得耳邊周良一聲聲的怒喝,閔柏衍把目光從那枚私印上移開,口中溫聲勸慰道:“周將軍消消氣吧!此舉雖有辱我大耀國威之嫌,但從古至今,兩國聯姻和親又何嚐不是平息戰事的上上策?”


    “更何況,事在人為,本王不信司徒雷娶了大耀的宗室女隻為泄私憤。”


    “隻是如今父皇膝下適齡公主並無,可見司徒雷對我大耀皇室的情況掌握十分清楚,信箋中點名了隻要宗室貴女即可……”


    這般說著,他腦中倒是閃現出一道身影來。


    皇姑母膝下的嵐湘郡主聞語蘭倒是十分合適,隻是他這個表妹的脾氣秉性……便是一言難盡了。


    若是他提議於此,隻怕驕縱慣了的姑母會到宮中大鬧,他並非怕惹得父皇不悅,隻恐擾了皇祖母的清淨。


    這個念頭在閔柏衍腦中一閃而過,反倒是一旁靜坐的段恒毅此時輕笑出聲。


    “清臨記得殿下的表妹聞語蘭尚未婚配,與司徒雷倒也算般配。”


    “嘖嘖,一個母老虎,一個孤狼,湊到一起倒是不知誰能製住誰。”


    由著他的話,閔柏衍已經想到了聞語蘭到了司徒雷的後宮中鬧得雞飛狗跳的場景,不由也笑出聲來,隻是臉上帶了些許無奈。


    若真是聞語蘭和親雲帆國,便是不知福禍,更是生死難料。


    他雖自幼便不甚喜歡這位表妹,卻也沒有厭惡到讓她去死的地步。


    隻是思來想去,也隻有她最為適合。


    “罷了,這等煩惱事就讓父皇去定奪吧。能等到司徒雷的應戰,我們便也不算做無用功。”


    邊疆的消息幾乎每隔十天左右便會傳回一次,軒帝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


    近乎十日一道,晨起的軒帝便會問一聲。


    “巧了陛下,您這時候問起,老奴還能給您一個答複,若是再早些,老奴也隻能搖頭了。”


    笑嗬嗬的高博遞上一早開宮門便傳過來的折子。


    麵上老態畢現的軒帝哼笑一聲,“朕與老三父子心意相通,你邀的是哪裏的功呢!”


    “嗬嗬,老奴哪裏是邀功呢,不過是想逗陛下您開心罷了。”


    高博斂了笑,苦歎一聲,“老奴盼著戰事平息,陛下您也能睡個安穩覺不是,不然您日日擔心殿下的安危,老奴瞧在眼裏,心急又幫不上忙……”


    “就你看得真,朕看你倒是沒有老眼昏花,反而越發清明。”軒帝笑嗬嗬應話,手上緩緩展開折子。


    高博一見軒帝看折子,便不再搭話,隻在一旁默默地備下軒帝一會兒要洗漱的一應物品。


    須臾後,閱完折子的軒帝麵上看不出喜怒,嘴上倒是歎了一聲,“老三這膽子倒是像足了朕年輕時……”


    隨著一聲歎息,話語終止。


    “子肖父,乃是常倫,陛下您該高興才是。”高博遞過浸德溫潤的錦帕給軒帝擦手。


    “去給傳口諭,朕準了。”


    高博沒有應聲,便聽寢殿內響動一聲,再觀軒帝神色已是如常。


    見此狀,高博沉默了須臾,便顫聲道:“陛下您把翼龍衛……”


    軒帝抬手打斷高博的話,“無妨,朕今日便會擬旨立老三為太子,翼龍衛的事情朕也不會瞞著他,日後……日後能否成為他的助力便全然看他自己了。”


    高博微微偏頭輕輕舒了一口長氣。


    事已至此,便該是塵埃落定了。


    再抬眼時,高博的臉上又現出那常年掛著的和氣笑容,“陛下英明,您為國操勞多年,是該卸下身上的擔子了。”


    起身淨麵的軒帝卻是不語。


    宮外的六殿下卻是滿麵陰沉怒色,已經足足月餘他沒有收到司徒雷的來信,所有知曉,便是不斷派出的探子傳回,對於司徒雷這種用完就丟的行徑,讓他極為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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