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滿臉冷漠的彤妃,心裏已經在壓抑著怒火的閔柏灝卻是忽然展顏一笑,隻是話語中卻是帶了幾分譏諷。


    “想不到母妃足不出宮門,卻沒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母妃。”


    閔柏灝微微斂眉,看向貴妃榻上的婦人,眼中陰翳的目光毫不加掩飾,“母妃您生了我,又一手成就了十一爺,可謂是手段了得。”


    “若論心機和手段,隻怕我不及母妃您的十之一二。”


    閔柏灝不顧彤妃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口中卻是輕笑出聲後又接連嘖嘖有聲。


    “隻是我不解的是,母妃您既然這麽足智多謀,既然又恨咱們這位陛下入骨,為何不親自動手呢?為何偏要成就我這個十一爺呢?”


    “您這麽多年的委曲求全又是為了什麽呢?”


    “難道對於仇人,不是親自動手,才更能讓人通體舒泰嗎?”


    “還是說……這麽多年的承歡耳鬢廝磨,你已經愛上了你的仇人。那本書卷,不過是你聊以慰藉單相思,或是蒙蔽自我的借口……”


    閔柏灝的話語輕緩,似是在與母親訴說心事的幼子,但他的話卻是半點溫情都沒有,甚至話語中連敬重都沒有,且頗為輕佻。


    彤妃的臉色變了又變,眼中積聚的怒氣似是快要臨界一個爆發點,籠在袖口裏的手也已經緊緊攥成拳頭。


    但拿著書卷的右手卻是依舊動作輕柔,像是在輕撫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輕撫愛人的麵頰……


    似是青蔥般的玉指摩挲著書卷已經起了毛邊,滿是歲月痕跡的書皮,尾指有些銳利的指甲卻已經刺入掌心。


    “你過來。”彤妃輕歎一聲,麵容依舊冷冽。


    閔柏灝聽罷卻是麵帶淺笑緩緩起身,步履不疾不徐地步到彤妃棲身的貴妃榻前。


    好似知道要發生什麽一般,閔柏灝來到貴妃榻前,便微微躬身頷首。


    彤妃見他這般,卻是鳳眼微眯,旋即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閔柏灝的臉上。


    這一巴掌彤妃似是用了不小的力氣,不隻把閔柏灝的頭打得微偏了些許,就連她自己都險些坐不穩。


    “這一巴掌是教訓你出言不遜,無論將來你走到哪一步,你都不要忘記,我是你娘,我生了你養了你,便也有權利殺了你!”


    一巴掌,似是讓彤妃也消了氣,見閔柏灝立在身前一臉低沉的模樣,眼中有些許的愧疚閃過。


    “拿去擦擦吧!”彤妃輕歎一聲,把袖籠中的絲帕塞進了閔柏灝的手裏。


    閔柏灝手中拿著彤妃塞過來的帕子,卻並未去擦嘴角上溢出的一絲血水。


    而是喉間滾動了兩下,把嘴裏摻雜了血腥味的唾液咽了下去。


    有些麻木的舌尖一一掃過牙齒,仔細地體味過一回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閔柏灝才像是壓下了心中的火氣。


    他眼中的陰翳似是也減輕了許多。


    緩緩撩起衣擺,閔柏灝跪在貴妃榻前,微微抬頭看著彤妃。


    “母妃,當年的事當真如您所說的那般嗎?我難道真的不是軒帝的孩子嗎?”


    不知道閔柏灝話中的哪個疑問刺到了彤妃,這讓她原本已經和緩下來的麵色又變得冷厲起來,且也變得更為尖刻。


    “難道你就那麽想當他的兒子嗎?他的兒子什麽下場你沒看到嗎?”


    彤妃變得有些尖刻的麵上忽地露出譏諷,口中輕笑一聲,“你就那麽自甘墮落到甘願成為他手中地一枚棋子嗎?”


    臉上一派清冷的閔柏灝忽地輕笑出聲,眼中卻滿是自嘲,“棋子?”


    “難道這麽多年,我就不是母妃手中的一枚棋子嗎?”


    “從我幼年開始,您何曾給過我關愛?您這裏有的隻是一遍遍的敘說,那些陳年舊事我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你呢?我年幼貪玩稍有差池,你就會掌摑我,這麽多年來,你何曾真正的做過一個母親?你的心裏隻有你肖想不得的前太子!”


    “啪!”


    又是一聲脆響,同時閔柏灝口中那些質問控訴聲,也戛然而止。


    彤妃似是有些情緒失控,顫抖著手指在閔柏灝的鼻尖,口中的話語尖銳無比。“閉嘴!你閉嘴!”


    “閉嘴?”


    滿臉嘲弄地閔柏灝輕問一聲,旋即便緩緩地地上起身。


    “怎麽,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嗎?”


    “難道當年的事實不是如此嗎?你從來都不是什麽貴府小姐,你當年不過是東宮侍奉前太子妃的宮婢,卻對太子殿下動了心。”


    “要是沒有當年的是由,依你的心機和手腕,怕是會用盡了心思讓前太子收你吧?”


    “隻是可惜了,你沒等到那個時候,前太子的東宮便在那場事故中分崩離析,而你,也自是失去了成為太子女子的妄想。”


    不顧彤妃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閔柏灝大有不吐不快之勢,踱步坐回到了先前坐的圓杌上,輕呷了一口茶水,這才滿臉譏笑道:


    “可到底是蒼天待你不薄,你不過是一介宮婢,卻能在機緣巧合下搖身一變成了番邦進貢的郡主。”


    “你相貌不俗,得了軒帝的寵愛,自此以後你便生下我。”


    “按說這皇宮裏有了子嗣傍身,便算是有所依仗,你又身居妃位,若是不出旁的差池,自是沒人能撼動你的地位。”


    “隻是可惜了啊,你誌不在這院牆高築的後宮,而是在那金鑾重寶的前朝。”


    “你恨軒帝毀了你情竇初開的美好期盼,你恨軒帝斷了你成為前太子女人的夢,你就要攪亂這個家國是嗎?”


    “我不是你的兒子,我隻是你手中想要複仇的工具罷了!”


    “你所交給我的,從來都不是關愛,而是如何用心機和手腕達成自己的目的,也是如何的用陰謀詭計去算計人心。”


    “你不過是生下了我,卻從未把我當成是你的孩子,在你心裏也許你是恨我的,我便是你背叛了心愛之人的罪證!”


    “命是你給的,我真想還給你,這樣咱們也就能兩不相欠!”


    一杯清茶,在閔柏灝接連不斷的話語中被他喝了個幹淨。


    彤妃的臉色已經變得徹底灰敗,先前那一雙滿是陰沉的眼裏,似是也在漸漸地聚集水汽。


    閔柏灝輕掃了一眼彤妃,便又緩緩起身來到貴妃榻前,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彤妃的臉色,他才像是頗為滿意地露出了笑意。


    這一回他臉上的笑,卻像是發自心底的愉悅,就連眼角眉梢都藏著淺淺的疏朗,“我聽說啊廖芳若前往瑜城是尋她和前太子的孩子去了,算算那個人似是比我還要年長幾歲。”


    “你看,這麽多年前太子就在金陵,卻從未與你相見過,所以別在說什麽我是你與他私會生下來的了。”


    “謊言說得多了,隻怕哪一日,你自己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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