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毅的話讓顧言的臉上漸漸露出喜色,且他看向段恒毅的目光中,也不由地帶上了讚賞之意。


    “我兒清臨如今真是讓為父刮目相看,你較從前可真是成長了許多。”


    說罷,顧言便頗有感慨地喟歎一聲,“若是你從前便這般……咱們顧家現在是否就全然會是另一番景象……”


    顧言的這一聲喟歎似是低語一般聲音極低,但段恒毅卻是聽了個正著。


    心中頗為不屑的段恒毅口中輕嗤了一聲,卻是沒有搭話。


    無論他是否是真正的顧清臨,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局麵的,從來都不是“顧清臨”而是他顧言。


    而今顧言發出這種感慨,除卻讓人心中感到厭惡以外,卻是生不出半點的同情。


    從前是顧言漠視顧清臨,放任顧從雲對顧清臨的打壓,而後又有他親自開口將對他來說已經無用的顧從雲趕走,隻因為他看到了“顧清臨”身上的更大利用價值。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絕了顧清臨回到顧家的心思,從此與孔采薇遠走高飛到異國他鄉。


    倘若顧從雲還像從前那樣在顧府裏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他想顧清臨不會那般果斷幹脆地放棄顧家二少爺的身份,去往卓陽國做一個客居之人。


    之所以會有今天的局麵,都是由顧言一手造成,他發出這種感慨,也並非是因為他今日才看到“顧清臨”的有用,而是眼下他的美夢破碎,而在“顧清臨”的身上,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是權勢的誘惑,讓他對這個從來不被他放在眼裏的二子高看了一眼。


    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惡心。


    段恒毅這一聲似是冷哼的輕嗤被顧言聽在耳朵裏,他卻沒有半點的不悅,反而似是麵上有些尷尬閃過,隻匆匆看了一看段恒毅便收回了視線。


    似是顧言也知道段恒毅這一聲冷哼代表什麽,因此他並未對段恒毅無禮的態度過於苛責,反而有些含混道:“過去的事便不提了。”


    顧言想要裝傻充愣,段恒毅自是不會去做一個拆穿長輩讓長輩沒臉的惡人,畢竟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討一個公平不是?


    略忖一忖,段恒毅便直接拋出了問題。


    “那父親以為孩兒的主意如何?”


    “我兒以為眼下時機尚可?”顧言不答反問。


    段恒毅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顧言,便知顧言這會兒心裏怕是已經同意了他的提議,隻是還要揣著一副長者的模樣端著架子。


    端架子若是換了顧從雲,怕是還會有幾分作用,隻是在他麵前,卻是半點效果沒有。


    “那依父親之見,是想就此錯過機會嗎?時機已經錯失一次,這一次若是再錯失,以後怕是沒有出手扳倒李家的機會了。”


    稍有停頓後,段恒毅又給顧言下了一劑猛藥。


    “因為陛下怕是不會給咱們顧家這個機會。”


    他的這話,果然讓顧言的神色一凜,眼中的神色也認真了不少。


    段恒毅見此,卻是不再說話。


    軒帝多疑,顧言同樣多疑,話說到這,他便不用再去一再強調,剩下的就讓顧言自己思量才行。


    有句老話兒不是說得好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顧言一方麵害怕引起軒帝的懷疑和不滿,另一方麵卻又不願就此放棄踩一腳丞相李宏源的機會,這個取與舌,端的要看顧言自己的思量了。


    且顧言這般前怕狼後怕虎又想分一杯羹的模樣,也越發地讓他瞧不上眼。


    這次是他有意說給顧言聽的,因為他想李家父子在近郊耕種豐產穀種一事的風聲,再瞞也瞞不過幾日,還不如由他通知顧言為好。


    再者,此時他說出來,也會給顧言一種暗示。


    他這樣說,便已經表明軒帝有了動李家父子的念頭,而他篤定顧言,一定不會錯過一次這樣的大好機會。


    他若是於揭發李家父子罪行一事上有功,那麽隻要李宏源倒台,這個丞相之位便非顧言莫屬。


    但若是此次調查李家父子,全是由軒帝一人親曆親為,那麽這個丞相之位,便是能者居上。


    而他的存在,便是對於顧言來說最大的威脅。


    軒帝有意捧高他,這一點想必顧言也定然看得分明,若是他越過顧言一躍成為朝中大員,這種可能也不是異想天開的。


    他在來之前,已經在心中把與顧言見麵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揣摩了幾遍,且顧言會說些什麽話來,他也都暗暗做了猜測。


    是以,可以說現在這場談話始終被掌控在他手裏,就連顧言的反應都與他先前所猜測並無二致。


    兩次發問,都不見段恒毅接招,而是又拋下更大的誘餌,顧言眼角微微縮了縮,似是有些要發怒的模樣,但最後卻是化成了一聲剪短的歎息。


    “這個機會從來都是把握在咱們手中,已經錯失一次機會,我又怎麽會放任這次機會溜走?李宏源不走,我便始終難以再進一步。”


    顧言話語中透了幾分陰沉,眼中帶著一股狠戾,似是對於搬到李家父子,已經是勢在必行。


    段恒毅心裏悄悄偷笑了聲,這才慎重道:“父親您本就是禦史大夫,有監察百官言行德行的職責。李家父子知法犯法,您不過是履行身肩職責,又豈會徇私!”


    他的這話,倒是讓一時間有些沒主意的顧言生出了好計謀。


    是啊,他本就是禦史大夫,坐鎮禦史台,監管的便是百官言行德行是否有失,有直達天聽的特權。


    有此,他又何須畏懼陛下的猜忌?


    而如今陛下恰好在暗中搜集證據,那麽他手中的賬本便無異於及時雨,至於如何打消陛下的疑竇,他相信憑他的口才,定能讓陛下信服!


    心裏托了底的顧言笑眯眯地看著段恒毅,不住地點頭稱讚,“我兒清臨果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對於這樣毫不吝嗇的誇讚,在段恒毅聽來卻是極盡虛情假意,他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段恒毅麵上有了幾分躊躇,看著臉上帶笑的顧言片刻,這才似是經過謹慎斟酌地開口,“孩兒近日還得知一件事,翰林院的編纂李獨是二殿下的人,而他又與瑞王府上荷側妃身邊的婢女有染。那兩人那日在酒肆媾和,恰被兒子聽了個正著。”


    “兒子以為這個李獨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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