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裏的青石燈幢中燭火散發著暖人心神的黃光,蟲鳴蛙叫此起彼伏,樹梢頭的的葉尖隨著微風颯颯,走在寬敞平坦的道路上,嗅著夜晚青草散發出的芬芳,便好似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煩惱。


    許是白日裏這些青草才被府上的花匠修剪過,芬芳之餘又帶著一股青草的甘甜氣,此時靜謐的夜晚中竟讓人忍不住多嗅上幾口,便仿佛可以讓這青草的甘甜取代了心裏的那些苦澀。


    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依然緊握著,即使掌心裏已經沁出了汗意,卻沒有任願意放開。


    明明好像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撣葉婉茹和段恒毅兩人自從走出任夢瑤的院子後,卻出奇的沉默。


    而這樣的沉默在靜謐的夜裏並不顯得突兀,倒有了幾分山靜日長的意味。


    先前不知所蹤的霜痕手中依舊提著燈,隻是遠遠地綴在二人身後,並未靠近。


    三道腳步聲靜靜地響在這寧靜的夜裏,心事有些微重的葉婉茹頻頻看向段恒毅,安慰的話語在她看來隻是徒勞,說出口後更是沒有分量。


    且在她看來,恒毅也並不需要這樣輕飄飄的安慰。這件事同時壓在他們心上,一日不水落石出,所有的安慰也隻是徒然。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段恒毅的心裏什麽都沒想,隻是在好好感受這難得的靜謐時光,雖然心中有著千頭萬緒,他卻都不想去理會,隻想在自己的家裏與心愛之人這般牽著手向前走。


    好似再過了前麵幾道月洞門,他們便能白手與共。


    而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他相信橫在他們之間的所有問題定然都已經有了答案。


    結青絲共白首,一直是他的心中期盼,他盼著這一日似是已經盼了許久。


    “婉兒……”


    “恒毅,你……”


    沉默了許久的二人似是心有靈犀般,近乎同時開口,隻是一個話語中充滿了擔憂,一個話語低沉溫柔。


    “婉兒想要問什麽?”


    葉婉茹仔細觀察了一眼段恒毅臉上的神色,見他眉宇間不似先前那般凝重,心裏稍稍寬鬆了些,“你在擔心嗎?”


    略一遲疑,葉婉茹還是問了出口。


    “說不擔心是假話,隻是再多的擔心在敵人身份尚未明朗前,也隻是徒增煩憂罷了!這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且這路也就在腳下。”


    段恒毅倒也不遮掩,直接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踩在這些他曾走過無數遍,且被歲月磨礪得生了斑駁痕跡的青石磚上,他的心中無比踏實。


    看著眼前人帶著擔憂的眼,段恒毅忍不住心中一動,手上輕動便把人攬進了懷裏,下頜抵在葉婉茹有些微涼的發頂。


    “婉兒也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臉頰貼在有些沁涼的衣料上,她似是能在心裏描繪出那錦袍上的暗紋為何,衣服下便是他堅實寬廣的臂膀,有力的心跳似是傳進了心裏。


    聽著一下下有力的心跳聲,葉婉茹忍不住臉上便染上了笑。


    拋開那些矜持和羞赧,她是有些貪戀這懷抱的。


    “好,不擔心,隻是你也要小心才是。”


    似是妻子叮嚀即將遠行的丈夫一般,葉婉茹趴在段恒毅的懷裏低語呐呐。


    看著不遠處青石燈幢旁相擁的二人,霜痕素來冷清的臉上現出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轉而便十分有眼色地背過身去。


    “有你和娘在,我又怎麽會不小心呢!讓你和娘傷心一次已經夠了,往後的日子我們要長相守才是。”段恒毅用下頜蹭了蹭葉婉茹的發頂。


    被他揉亂的秀發有兩根調皮地竄了出來,險些紮到他的鼻子裏,鼻息間是混著花香和皂角的香氣,這讓段恒毅忍不住輕笑出聲。


    似是所有的陰霾都已經忘卻。


    段恒毅這突如其來的笑打破了這有些旖旎的氛圍,同時也讓葉婉茹憶起此時置身何地。


    “你記得就好!”


    低語一句後,葉婉茹便推開段恒毅,這時她也才猛然看見不遠處正背對著他們二人立在樹影下的霜痕,想到方才情不自禁的相擁,她臉上一熱。


    向前快走了兩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後,她這才放緩腳步。


    霜痕此時跟上來,怕是與恒毅有事商量,畢竟他們倆也是難得能光明正大的見一麵,而且恒毅怕是也有話要問霜痕……


    霜痕瞥了一眼臉上帶笑的段恒毅,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少爺,夫人沒有責罰您吧?”


    “罰跪了一個時辰算是嗎?”段恒毅反問一聲。


    霜痕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段恒毅,略帶揶揄道:“你這身子骨結實著呢,一個時辰算不得什麽,倒是夫人,明日怕是要心疼後悔的。”


    “怕是不會,若不是顧及我現在的身份是顧清臨,在顧家行走多有不便,怕是我娘會請出家法伺候我。”


    段恒毅搖了搖頭,臉上帶了點苦笑。


    聽罷這話的霜痕麵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看向段恒毅的時候也頗為同情,“咱們府上的家法都多少年沒動用過了,你要是能勞動夫人請出家法,屬下真不知該說少爺你是榮幸還是不幸了!”


    想到自己自幼便隨父親習武,雖有時會調皮搗蛋有些頑劣,隻是身為武將的父親懲治人的法子甚多,家法倒是從來沒動用過。


    若這一次惹得娘動了家法,他又是幸還是不幸呢?


    “別貧嘴了!”


    段恒毅微笑著歎了一聲,“往後有什麽事情你不方便出麵的,都可轉告給我娘,再由我娘轉告給婉兒。這樣雖然有些麻煩,卻也能免得暴露了你的身份。”


    聽到這話的霜痕臉上那一絲笑意褪去,眉間已經帶上了幾分凝重,“少爺,這些事您都告訴了夫人?不是說瞞著嗎?這這坦白的也太過徹底了吧?”


    見霜痕誤會,段恒毅微怔後便有些失笑,“這些事不是我告訴娘的,是娘她自己猜到的。她還猜這件事怕是與陛下脫不開幹係……”


    “這……這倒是屬下失職,想來是我時常不見蹤影才引得夫人懷疑。”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娘的心中所想,咱們早前不是也猜過嗎?隻是找不到理由才勉強安慰自己罷了!”


    段恒毅輕哼了一聲後聲音微冷,“一呼百應,便生了忌憚之心,從而對陰謀詭計視而不見。能借他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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