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早就已經料到段恒毅會如此理直氣壯地來為他自己辯駁,聽到這些話後,顧清臨臉上並未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之色。


    但段恒毅這般厚著臉皮振振有詞地來指摘自己,卻讓他心中越發的惱怒起來。


    “嗬嗬,受何人指使?閣下還真是大言不慚,若非你占用本公子的身份,又派人把本公子囚禁起來,顧某又何至落魄於此?”


    “現如今你先聲奪人倒打一耙,誣陷本公子是冒充之人,爾用心何其歹毒!”


    “不管你心中有什麽陰謀陽謀,都與本公子無關,本公子隻是不想眼看著顧家,毀在了你這個假冒他人知名的奸佞之輩手中!”


    “哼,若非如此,你以為這樣的顧家,本公子會留戀嗎?”


    顧清臨口中冷哼了兩聲,眼中帶著譏誚的目光從段恒毅身上緩緩移開,有些吝嗇地看了顧言一眼,便微微揚高了下頜,一副高傲的模樣。


    段恒毅每聽到顧清臨吐露一句,心便跟著緊繃一回,如今顧清臨說完這些後,段恒毅便覺得心已經緊張到仿佛縮成了一團。


    生怕下一瞬間,他便從顧清臨口中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可雖然顧清臨現在並未吐露實言,但對他的威脅卻已經實實在在地產生了。


    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的致命威脅,讓段恒毅緊縮在一起的心絲毫不敢放鬆下來。


    而此時的軒帝和顧言,卻已經把顧清臨的話聽進了耳中,但同時段恒毅先前那番義正詞嚴的話也被他們二人記在了心裏。


    如今他們二人各執一詞的局麵,讓一心想看熱鬧的軒帝和以為事情簡單且容易解決的顧言,都開始有些犯起了難。


    並且讓顧言有些臉麵難堪的是,這位不知真假的清臨,竟然在陛下麵前公然指責他,甚至是言語頗為狂妄,絲毫看不起顧府。


    看這狂妄小子的言行,倒是與清臨有幾分相似,這也是讓他心中頗感疑惑不解的地方。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相貌相似之人並無稀奇,可怪就怪在他們兩人不僅身長相近身量相仿,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


    倘若不是經過長時間的特殊訓練,又怎麽會假冒的如此逼真,已經到了讓人真假難辨的地步。


    除非,像從雲所猜測的那樣……


    隻是鬼神之說聽上去太過天方夜譚,他倒是更願意相信是有人刻意為之。


    “小子,本官勸你不要口出狂言!”


    “嗬嗬,你當然不會留戀,因為那原本就不是你的家,你妄想要鳩占鵲巢,以行不軌之事。你若是不說的這般冠冕堂皇,又讓陛下和家父如何相信呢?”


    顧言的訓斥聲和段恒毅帶著譏諷的辯駁聲同時響起。


    而這時,軒帝眼中帶著狐疑,緩慢且有些尖銳地掠過坐在地上的“顧清臨”,旋即又落到了站在近前的另一位顧清臨身上。


    近乎完全一模一樣的樣貌,就連臉上的神色和說話帶著尖刺的方式都如此相同,若說是雙生子怕是都會有人相信。


    可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這二人其中定然有一人是假,抑或是全都是假的……


    隻不過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駭人聽聞,畢竟顧愛卿的二子清臨,從前並非是什麽炙手可熱的人物。


    甚至他從前在金陵的名聲可以算得上是臭名遠揚,若非他除夕夜宴上一鳴驚人,隻怕還是那個人人嫌惡的紈絝少爺,旁人怕是多看一眼可都不願的……


    就是這樣一個紈絝少爺,竟然也會有人試圖魚目混珠,那麽他的目的便隻有一個,接近顧家抑或是接近自己,是另有圖謀。


    從前……往後……截然不同,那麽除夕夜上便是一個巨大的轉折。


    也許,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雖然不願承認,但卻不是不會存在這種可能。一想到指點江山的自己,竟然也會有成為旁人手中的一杆槍時,軒帝心中便升起一股不斷升騰起來的怒火。


    若是被他知曉究竟是誰人敢在背後算計他,他定讓他死無全屍!


    他微微眯起了雙眼,眼角上的肉跟著抽動了兩下,狠狠地咬了咬牙,他繃緊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狠辣來。


    “顧卿家,此事你有何高見啊,這畢竟是你的家事。”


    “朕把爾等都召進宮裏來,並非是要越俎代庖處理臣子的家事,而是不想讓這件事繼續鬧大,成為金陵上下的笑話。”


    麵無表情的軒帝低沉的聲音裏透著不悅和厭煩,聽得顧言心中一驚,但同時又頗有些無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


    已然召進宮來,現在卻又推脫責任,言之是不想越俎代庖處理臣子的家事,這不是馬後炮又是什麽?


    “這,這……陛下,實不相瞞啊,老臣心中也是迷糊的很……”


    顧言口中的話語有些磕磕絆絆不利落起來,眼中帶著求助一般的目光看向了軒帝,但當他接觸到軒帝帶著一絲狠辣的目光時,便緊隨其後又開了口。


    “唉……陛下,老臣想是不是犬子清臨近日來風頭聖眷太盛的緣故,才,才招致小人側目的緣故……畢竟老話兒有言槍打出頭鳥……”


    “哦?你如此說,可是在怪朕青睞小顧卿家,才招惹了這等無妄之災?”


    軒帝重重地冷哼一聲,半抬起眼皮睨了一眼說話的顧言,聲音裏透著的冷意,愣是讓顧言在盛夏餘溫未散的夜裏出了一身的冷汗。


    “陛下,老臣並非此意,您又何必曲解……老臣隻是,隻是擔心老臣的犬子安危罷了!”


    心中有些怨懟,但麵上出露出一副無可奈何帶著一絲苦笑的顧言,深深對著軒帝一叩首。


    這話出自顧言之口,但卻同時聽進了兩個“顧清臨”的耳中。


    顧清臨似是被冰凍住的臉上,仿佛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跪在地上叩首的那個人,是他的生身之父,卻從未如此維護過他。


    若換作是從前,他見到這樣卑躬屈膝的父親,怕是會嘲笑一聲,這也不過是他的虛情假意……


    可現在,他已經相信了幾分,但這幾分真心來的太過遲了。


    若非他看到且相信“顧清臨”的才能遠在他大哥顧從雲之上,隻怕他在顧府裏依舊會是那個不受重視且地位尷尬的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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