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臨甩了甩臉上滴滴答答淌個不停的雨水,對著前方漸漸遠離的背影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聶大統領,您如此這般的心急想要趕往葉大人的府邸,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您想要去給葉大人通風報信呢!”


    “去!”說罷後顧清臨勒了勒韁繩,腳跟輕輕磕在馬腹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若論心急程度,恐怕聶海閣的心急程度遠不及他,可他們心急的事情卻不是同一件事。聶海閣心急的是想早些見到雪虎,而他卻是想早些見到葉大人。


    前方的聶海閣聽到顧清臨這句別有用心的話,果然狠狠一拽韁繩停了下來,那馬兒揚起前蹄扯著脖子痛苦地嘶鳴一聲。


    聶海閣橫眉怒眼地看著雨幕中的顧清臨,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掃過周遭的眼中帶著一股子狠戾。


    顧清臨這話說的可謂是非常誅心了,誰人不知他是掌管五千羽林衛的大統領,說是陛下的第一心腹也不為過。


    但有先前陛下那一番的試探之言在,若是這些話再傳到陛下的耳中,那麽他恪盡職守多年建立起來的信任,恐怕就會慢慢瓦解崩塌。


    且聶海閣現在也非常懷疑,陛下允諾顧清臨與他一同前往的真實目的了。


    顧清臨這番言談雖是有些刺耳且誅心,但未嚐不是一種警告,而且也能表明顧清臨此番前來大約是由監視之意的。


    想到顧清臨此人有可能是陛下派來監視自己的,聶海閣心底便升起一股無言的憤怒和屈辱。


    他聶海閣對陛下忠心耿耿,卻比不上一個隻會阿諛奉承之輩,陛下的這種行徑,如何能不叫他寒心?


    聶海閣低眸斂眉看了一眼身上銀亮亮且冰冷的鎧甲,目光又瞥過腰間的佩劍,旋即眼角微微一縮,雙目視線猛地一凝。


    他堂堂掌管五千羽林衛的大統領,如今竟然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頑劣之人威脅,若是被其他人知曉,他又顏麵何存?


    而顧清臨此人這一番言談未必沒有挑撥離間在其中,但更多的可疑之處便是,此人怕是極有可能是陛下派來監視自己的。


    畢竟先前陛下與此人在水榭之中密談已久,且陛下還支開了最信任的高公公,這其中耐人尋味之處可是頗多啊!


    想通這些後,聶海閣雖然心中仍舊有怨,但卻也不想再把與顧清臨的關係鬧得太僵。畢竟顧清臨與陛下之間的關係尚未查清楚,若是他在陛下麵前給他穿小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若是顧清臨於陛下而言也不過就是一位普通的臣子而非是重用之人,那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又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去得罪一個小人呢?


    聶海閣掉轉馬頭不疾不徐地向著顧清臨的方向趕了過去,臨近顧清臨身邊時,他才沉著聲音開口道:


    “小顧大人莫要妄語,你可知汙蔑朝臣之罪為何?這種無憑無據之言本官還勸小顧大人慎言才好。且你以為陛下會相信你的讒言妄語嗎?”


    一道銀色閃電劃過漆黑的空中,照亮了聶海閣身上做出所穿的鎧甲、同時也照亮了他隱藏在盔甲下帶著殺氣的雙眼,更照亮了顧清臨眼中有些玩味的笑容。


    話一出口聶海閣便有些後悔,而看清顧清臨眼中的不懷好意時,心中更是打起了鼓。


    他雖然已經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先穩住給顧清臨,盡量的不去得罪他,可當他看到顧清臨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時,心中的怒氣便一發不可收拾。


    顧清臨有些戲謔地看了聶海閣一眼,口中輕佻又充滿挑釁地吹了一聲口哨,而後譏笑一聲。


    “聶大統領,下官以為陛下信或是不信,您心中應當有思量才是。”


    顧清臨心中對於聶海閣的言談甚為不屑,他也知道誣蔑朝廷重臣是不赦之罪嗎?那緣何又會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一口一個謀逆之人來稱呼葉大人呢?


    他如今也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不過都是空口無憑信口拈來之事!


    輕飄飄丟下這一句後,顧清臨便悠然自得地駕著馬從聶海閣身邊走過。


    而他臉上的神情頗為怡然自得,似是此時的他並不是在雨中行進、也沒有被澆的像落湯雞一般的狼狽,反而好像他仍舊是那個身穿華服,舉止溫和有禮的貴公子一般。


    聶海閣盯著顧清臨一人一馬,在雨中緩慢前行的背影時,恨恨地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孽障!”


    旋即,聶海閣便打馬追了上去,眼見著顧清臨渾身早已經被澆透,且那被大雨不斷衝洗的麵色也更加青白時,他的心中閃過一道暗喜。


    想之前出宮之時他以馬車腳程慢耽擱時辰拒絕了此人乘馬車的要求,現在想想可真是解氣,雖然他當時心中便存了懲治一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心思,但現在看來,仍舊是他有些心慈手軟了。


    聽到聶海閣的這一聲咒罵,顧清臨忽地想起了在府上養病的顧從雲,這孽障之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但心中卻已經感覺不到第一次聽到時的憤怒。


    看來他果然已經適應了顧清臨的身份,且亦能用顧清臨的身份去做一些過去他極為不屑的事情。


    快要行進到葉府門前時,顧清臨便遠遠地看見那些戍守在府門外的羽林衛和那扇緊閉的府門。


    看著那被足有百餘位羽林衛圍得水泄不通的葉府,顧清臨眼中閃過一道嘲諷和悲涼。


    葉大人雖然官拜正二品兵部尚書之職,但若是沒有陛下的虎符和調令,是沒有調兵的權力的。府上不過配備了不足百人的侍衛,緣何就讓陛下能防備至此!


    站在雨幕中看著那扇府門有些微微出神的顧清臨顧不得身體上傳來的寒涼,心底中已經泛起了足以將他徹底凍住的寒冷。


    他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家府邸——京城之中人人敬畏的大將軍府,也猛然間便想通了一件事。


    那時的父親已經官拜一品,且功績卓越,上無再上的可能,而未來嶽父又身為兵部尚書。大將軍和兵部尚書之間若是結成兩姓之好,那麽感受到最大危機的便是軒帝!


    因為這樣一來若是他們當中真的有人生出了反叛之心,那麽隻要他二人聯手便足以瞞天過海去調兵遣將!


    生性好多疑猜忌的軒帝又豈能眼睜睜看著這種隱憂暗生,那麽讓父親意外身死便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時他隻沉浸在即將與婉兒成婚的喜悅之中,並沒有對此過多的思慮,且那時隻怕是父親也沒有想到軒帝能這般的心狠手辣。


    想到這些的顧清臨心中早已經是怒海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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