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去年所見的山匪之中有兩張熟麵孔,那是軍營裏的士兵,還有一個曾經跟著他和柏衍一起去野外山林裏打過獵的。


    那是他的傷還沒養好,便急急忙忙的回來找線索,一路上聽說了不少軍營大調動的事情,後來糧草和軍需不能及時發放,軍營之中士兵們填不飽肚子。


    便出現了不少士兵趁著夜裏逃跑,逃兵被抓回來要斬首示眾的,想必那兩名士兵怕被抓,反而去當了山匪吧。


    但這一帶匪患橫行,不知道這夥山匪是不是去年所遇到的那夥,總之不管那夥,今夜他都不會繼續放任他們。


    父親鎮守邊關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逃兵,而國庫再窮也不至於連軍餉都不拿出去。


    隻怕又是中飽了某些要員的私囊,真不知道這樣現出頹敗的大耀國又能在這幅‘和平盛世’的假麵下粉飾多久。


    顧清臨挑起一邊眉毛,搖頭輕歎一聲。


    這歎息並不是幸災樂禍,雖然他心中背影如山、肩扛家國太平的將軍父親死於非命,雖然那五千英魂葬送在沙丘地上,雖然他差點死於那一場大概蓄謀已久的陰謀當中。


    可他不恨大耀國,不恨每一個不明真相卻仍舊會為他們感到一絲惋惜的人,他更不恨這片他曾付出過血汗誓死捍衛的家園,他隻恨那幕後之人!


    小廝二狗對著不時飛來的碎石和箭矢,本就有些膽戰心驚,他從前不過跟著少爺調戲下街上的美人,最壞也就是暗中做點不傷大雅的壞事。


    他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二狗心中有些後悔不該為了那點銀子跟著二少爺出來‘遊山玩水’,現在二少爺又在一旁表情變幻莫測的。


    二狗心裏更加緊張,從傍晚到現在二少爺沒少喝酒,怕不是喝多了英雄膽作祟要衝上去吧?


    就二少爺這身手上去還不是被人打的料?


    二狗一臉緊張兮兮的往顧清臨身邊湊了湊,低聲帶著哀求道:“二少爺,您喝多了去裏麵睡一覺吧?”


    他是真怕一個不留神,二少爺就衝上前去,若是被亂石和箭矢傷到,那可真是二狗要變成死狗了。


    顧清臨聞言微微側頭睨了一眼小廝二狗,麵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對二狗的哀求置之不理,這夥山匪不論是不是那夥他都要做出安排的。


    躲在高處山坡上的虎哥麵上帶著狠戾和一絲挫敗感,這幫護鏢的人太多強悍,他們這‘三百虎將’放到人家麵前,明顯有些不夠看啊!


    “事情有點辣手啊!”虎哥粗糲的拇指撚過身旁放著的丈長大刀。


    結巴軍師因為害怕背靠在石頭上正在那倒氣,聽到這話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破雞毛扇子蓋在臉上壓著嗓子咳嗽了幾聲才略有無奈道:“大,大哥,那是,是棘手!”


    “是,是挺,棘手的。”虎哥的聲音有些哆哆嗦嗦,不知不覺也帶上了點磕磕巴巴。


    正半蹲著的虎哥看了一眼身前跟小塔似得站在那裏的人,這幅打扮像是外邦之人,這三人渾身都冒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煞氣。


    怕是軍中之人,又帶著這些個金貴貨物,怕不是邊境不太平,趁機進來了外邦的探子?虎哥眼神轉了轉,若是能僥幸活命,不知道去舉報能不能得些個銀錢。


    不待虎哥動作,啪的一聲,冒著寒氣的刀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任誰被刀架在脖子上,大概也鎮定不了了,一股冷汗順著後背滑向他的腰際,虎哥想扭動一下都不敢,隻能稍稍屏住呼吸唯恐惹怒了這夥山老虎。


    結巴軍師正在納悶兒,難道結巴這毛病也會傳染嗎?正想回頭看一眼,裸露在外的脖頸就被冰涼的金屬壓在了上麵。


    軍師看了一眼下巴前麵帶著花紋的刀鞘,沉重的彎刀壓在他的側頸上,軍師心中反而有些平靜,口中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


    大概今夜是摸到老虎屁股了,現在想必大當家的也被擒住了,看人家連刀都還沒出鞘呢,就把他們的‘山大王’擒住了,果然是擒賊先擒王。


    四名侍衛一句話不說,在眾多山匪驚懼的目光裏,伸手抓住虎哥和軍師幾人的衣領,將他們提著飛了起來。


    被抓起來的虎哥和軍師幾人,都是成年漢子,也就是軍師身形偏瘦些,看著就是個文弱書生,但這幾人被提起來時竟不見侍衛們顯出吃力。


    被提在半空的虎哥看了一眼在麵前飛速掠過的樹木倒影,心如死灰,這一次下山毫無還擊之力,他在半空中艱難的扭頭看了一眼已經站起身來的諸位兄弟。


    按軍師的話就是出師不利,對不住了兄弟們!虎哥回頭看了一眼,這次怕是要下去吃黃土了。


    這夥山匪狂徒比之前確實強了太多,遇上勁敵,現在大當家的又被抓了去,也不見人逃跑,都呼呼啦啦的站起身來向著葉婉茹等人馬車的方向聚集了過去。


    雖然他們心裏怕的要死,但領著大家夥填飽肚子不讓他們變成流民的大當家被抓,這個時候他們要是跑了,也太有點不是人了。


    山匪之中原本有兩個遊手好閑奸淫父女的耗子屎,也早都被虎哥斬首示眾,現在他們不說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但也絕對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走上這一步,還不是被世道所逼?若是風調雨順的光景,又有軍隊鎮守,官府也是為百姓做實事的,他們何至於拋家舍業躲到這深山老林裏?


    “噗通、噗通!”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虎哥和軍師四人被摔在的耶律德爾馬車前麵的碎石上。


    跪在地上的虎哥忍痛掃了一眼圍在馬車邊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被風微微吹動的馬車簾幔,霎時間萬念俱灰,連心中隱存的那一絲僥幸也跑的無影無蹤。


    “主人,小賊帶到了!”侍衛走到馬車前沉聲稟報道。


    “嗯。”耶律德爾溫潤的低沉嗓音略帶著一絲笑意,低低的應了一聲。


    聽見聲音同時看過來的葉婉茹和顧清臨都是稍微有些怔楞,這領頭人頗有些麵熟啊!


    懷瑾、懷瑜兩兄弟也看清了虎哥的麵貌,懷瑾狠狠的將手中的劍抽出來一段又用力的塞回劍鞘。


    這一聲金屬相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尤顯清晰,哆嗦的結巴軍師手裏仍舊緊緊握著那把破雞毛扇子,聽見聲音後,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虎哥還在那句小賊裏有些轉不過神,他們一向自詡綠林好漢,怎麽現在反倒成了小賊?


    耶律德爾捏了捏眉心,輕闔眼皮,心中暗道,車裏果然不是看書的好地方。


    隨後他掀開簾幔,看了一眼麵前的幾位小小毛賊。


    這時顧清臨已經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手裏仍舊不忘拎著那壺所剩無幾的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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