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巧巧輕輕放下了電話,她哪裏知曉,加起來不到五分鍾的電話,如輕輕煽動翅膀的蝴蝶,在柳原這汪本來就不平靜的湖麵上,快速掀起了種種風浪。


    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公安局副局長尹幾尤,這位頭頂微禿,生著個大鼻子小眼睛的二級警督,剛剛發出了懸賞五萬元尋找曾巧巧綁架案件線索的通告,便接到了反饋通知,說被綁架人已經出現在了柳原市街頭一處商場,正在購買衣服,當下心下大喜。


    公安局始終不是李萬建的如指臂使的營地,作為李書記心腹的尹幾尤,心境是可想而知的。


    好不容易市局老大老二都不在,做為三把手的尹局總算找到點當一把手的感覺,當即迅速安排人核實,得到準確消息後,第一時間用手機向市委書記李萬建做了匯報。


    “大哥,被綁架的女孩我們找到了。”尹局一臉殷勤,獻寶似的匯報著,等著李書記的表揚。


    出乎他的意料,李書記態度比較冷淡,漫不經心嗯嗯兩聲,既沒有表態,也沒有指示,很幹脆地放了電話,一下子弄的尹局心裏沒了底,以為領導在開會,忙又給領導心腹王秘書打了個核實電話,卻得知書記一上午沒會。


    一頭霧水的尹幾尤坐在豪華的辦公室抽了半天煙,憋了好一會兒,似乎找到了理由:


    書記的兒子大少還在醫院,凶手至今沒有抓到,據說這案件似乎和大少一個叫龍江的同學有點關係,可龍江似乎後台挺硬,幾次想動他都沒弄了。


    昨天又出現了個綁架案,又聯想到了書記連夜安排進行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表態發言講的那幾句意味深長的講話,尹局狠狠掐滅了香煙,心裏慢慢有了主意。


    ……


    市委辦王秘書悄悄看了眼對麵李書記辦公室的大門,那裏半開著,一位下麵縣區的副職,剛剛匯報完工作,點頭哈腰地向領導告別,又給了他一張討好地笑臉,這才滿意地離去。


    李萬建放下了心腹尹幾尤的電話,不耐煩地按了按太陽穴,取出一根白色包裝十分簡單的寫著特供字樣的香煙,慢慢點著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了淡藍色的煙霧,正在思考怎麽給孫言回電話。


    孫言是前二任柳原市委書記,也是杜子濱的前任,如今的三江省發改委主任,九龍集團老總曾樹人的好朋友。


    可惜孫言和李萬建分屬於不同山頭,各自為政,交集甚少,甚至在李萬建當書記後,在一些地方人事安排上還和孫言通過各種途徑打來的招呼起過齷齪,如果不是曾樹人的女兒出了事情,孫言是絕對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的。


    當然在柳原發展一些決策上,李萬建在孫言職權範圍內,通過的都不很痛快,至今兩個重大項目的審批,依然沒有過關。


    本來借這個機會,要好好給孫言賣個人情,起碼表麵的關係稍微改善一下也好,不想這麽快,案件就破了,不,確切的說是綁架未遂,時間短的都沒有好好思考應該怎麽利用這個機會。


    昨天打的電話,今天就給辦了,我李萬建的人情也太他麽不值錢了吧。


    但畢竟人是找回來了,盡管過程不算驚心動魄,但起碼事我給你辦了,實際上李萬建私下不想辦的這麽痛快。


    短暫過腦幾個問題後,李萬建慢慢撥通了電話,臉上充滿了職業般的微笑:“孫主任啊,我是柳原萬建啊,跟你匯報個事兒啊……”


    ……


    柳原最大的龍宮夜總會,白天門口鉛華洗盡,門可羅雀,八樓走廊裏,到處都是腰裏鼓鼓的彪形大漢,省城來的九龍幫黑衣客和穿著灰色襯衫的龍宮保安們,涇渭分明,三三兩兩的或坐或臥,都等著808房間裏爭吵的結果。


    沙河幫老大潘國強的辦公室,倆人正拍桌子吵的不可開交。


    “潘白毛,就是你幹的,要啥證據。大雞是不是你的人。我剛給侄女打過電話,她親口說的還有錯。”範大嘴得理不饒人,拍著沙發把手,氣勢逼人。


    潘國強更是鬱悶,昨夜開會,沒等安排就發現少了兩人,一個是黃毛,老病秧子,總特麽有病,這病那事的總住院。


    還有一個是大雞,怎麽聯係也不接電話,後來有人報告,這小子被上了家法,心裏不服氣,找了一夥人到柳東小劉屯鬥狗去了。


    那地方潘國強知道,小劉屯子一個叫勝子的家夥開的養狗場,總偷偷摸摸開地下鬥狗賭場,和大雞關係不錯。


    沙河幫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可偏偏被綁架的那個女孩開的那倆途銳車,也是在前往小劉屯的岔路上發現的,已經被燒成了空殼子。


    望著範大嘴那囂張的臉,上麵傷疤不斷得意地抖動著,潘國強同樣拍著桌子,口氣強硬:


    “你說是大雞綁的就是他綁的。我特麽還說是你綁的呢。黃口白牙,現在是法製社會,你隻要拿出證據,我特麽二話不說,100萬一分不少,該叫爹叫爹,啥也不耽誤。”


    倆人正吵的來勁,一個沙河幫小弟猶猶豫豫站到門口,想進去又不敢進去,潘國強眼睛一瞪:


    “四眼,啥事。沒事你就進來,當著省城來的範大嘴麵兒,咱把啥話都放都桌麵上說,有啥藏著掖著的。”


    四眼哆哆嗦嗦進來,臉色要多不好就多不好,磕磕巴巴道:“老大,探路回來的弟兄們在樓下吐了好幾回了,一門說太慘了。”


    “草尼瑪的,說的什麽玩意,說人話。”潘國強眼睛一瞪,狠狠罵道。


    這四眼兒是自己小老婆的一個表弟的同學,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什麽也做不了,隻好混黑澀會來了,人倒是有點文化,就是說話太墨跡,半天說不到點子上。


    四眼被老大一罵,嘴更哆嗦了,不知道說啥是好。一個叫黑皮的小頭目推門進來,一把將四眼巴拉到一邊罵道:


    “尼瑪比,怎麽和老大說話呢,讓人家省城來的大哥笑話,老大,我們剛剛從小劉屯鬥狗場回來,瑪德太慘了。


    大雞的破捷達在那,昨晚確實去過那,可特麽人都死了。昨天一夥人在那喝酒,不知怎麽的,都特麽喝多了,結果半夜狗全跑出來,把人和剩菜都特麽吃了,滿地都是肉沫子和碎骨頭。”


    “大雞也死了。”潘國強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怎麽說大雞也是社團中層,他的死活不要緊,但是關係到一筆價值100萬的官司和老潘的臉麵,忽視不得。


    “確實死了,我們去晚了,大半夜鬥狗場就著火了,後來一場大雨又給澆滅了。


    早晨起早幹活的村民發現的,滿院子是狗和人的屍體,燒的斷胳膊斷腿到處都是,都進不去人了,當時就報警了,條子到了我們才去的,一打大雞手機,條子接的,擦點把我們帶走,幸虧認識。


    不過啊,老大,真特麽的慘啊,來了好多法醫,光特麽的屍體袋子就抬出去十多袋子,都給狗啃沒了。”


    黑皮學的繪聲繪色,不過那副慘景的確令人不寒而栗。


    人死了,讓狗吃了,死無對症,潘國強來勁了,得意地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衝著範大嘴橫上了:


    “範大嘴,你聽清沒有,還特麽大雞幹的,大雞昨天去鬥狗去了,讓狗吃了,你特麽問我,我看你不如問狗去。”


    話音剛落,四眼聽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聲憋不住了笑了。


    他一樂,潘國強才發現有問題,上前一腳把四眼踢了個跟頭,黑皮也憋著不敢樂,借機會給了四眼一個嘴巴,好不容易轉移了笑點。


    範大嘴一下子沒詞了,是啊,人死燈滅,總不能把大雞從閻王爺那抓回來吧,但理輸人不能輸,梗著脖子冷笑:


    “滾尼瑪蛋,人死咋的,是他幹的跑不了,我大侄女回來,我得看看去,不特麽和你扯別的了,潘白毛你等著,準備好一百萬我來拿。”


    說罷起身,拍拍屁股,帶著八個橫眉立目的彪形大漢楊長而去。


    黑皮氣憤地湊了過來:“老大,這比樣的太囂張,用不用。”手裏做了個切脖子的動作。


    “不用,早晚和他算算這筆賬,你把去過鬥狗場的弟兄們都叫來。”潘國強搖了搖頭,打發走了黑皮,想了想,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尹局,你忙啥呢,我是龍宮小潘,老弟問你個事兒啊……”


    ……


    龍江陪著曾巧巧逛遍了柳原各大商場,內衣外衣化妝品,買了整整十多套,順便自己也被曾姐姐打扮一番,變得靚麗光鮮了,倆人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把這個和自己有著一夕之歡的姐姐送回了韓國麗人總部。


    誑街的空當,龍江始終放不下那個受傷的農民,抽空給在家補覺的咪咪打了個電話:“咪咪,給我查查一個人,他在哪。”


    不一會咪咪反饋,人在柳東縣醫院。


    龍江電話叫醒了在劉伯小店補覺的陽痿和大毛,讓老蘇開著車,四人簡單吃了口飯,向柳東縣方向開去。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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