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盤算著,雪婉瑜賢惠到這種程度,又怕他怕到這種程度,心中就算有怨氣,隻怕也不敢發泄出來,情啊,不鬧不作,哪兒來的劫?我看我還是留下來禍害你們夫妻倆,幫你早點渡劫,咱們好早點回家。


    風君楚對她的回答,也沒什麽情緒波動,就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端端正正給她夾了一塊茭白,輕嘆道:「可是憐憐如此高來高去,萬一哪天動了要走的心思,我也是留不住的啊。」


    蕭憐口中艱難將那茭白隨便嚼了幾下,咽下肚,「那你說怎麽辦?」


    風君楚盤膝坐著,另一隻手又放在了身邊那隻匣子上,暗地輕撫了一下,忽然又笑得像個孩子,「我也不知該怎麽辦,若是知道,就不會這麽惶惶不可終日了。」


    說完,又是一塊茭白!


    蕭憐決定盡快結束這個話題,囫圇個吞了那茭白,「沒關係,你放心,我要是再敢跑,你就找根繩子把我捆起來,打個籠子把我關起來好了!」


    風君楚這才滿意一笑,「好,一言為定!不準反悔。」


    又是優雅地夾了一塊茭白。


    蕭憐心中悲鳴,她今天答應別人的事,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風君楚!」


    「怎麽了?」


    「不要再給我吃茭白!我受夠了!」


    ……


    風君楚既然不能再裝病,吃過飯就隻好重新坐在書案前,親自將這幾日的戰報以及雪國朝廷中的大事過目了一遍。


    蕭憐陪著他斟茶研墨,將他昏迷那幾日自己是如何處理的,都一一講給他聽。


    風君楚越聽越是驚奇,時不時滿含意外地看她一眼,心中暗暗思揣,你到底是個什麽女子,為何行軍打仗,家國大事,處理起來,信手拈來,頭頭是道。


    他隨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禁了下鼻子,可這茶卻是泡得不怎麽樣。


    於是又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人,如何品評你泡的茶?」


    蕭憐替他將書案上閱示過的卷宗整理好,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哈?哪個人?」


    「那個將你收服之人。」風君楚埋頭批閱戰報,不動聲色,似是閑話家常。


    「他啊,」蕭憐說起這個,就笑容滿麵,看著他的側臉,眉眼中全是情意,「他從來不需要我沏茶,因為他自己沏得一手好茶。」


    風君楚合了一本摺子,再隨手翻了一半,目不轉睛,「哦?那他都需要你做什麽?」


    「什麽都不需要,他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什麽都做得比我好。」蕭憐美滋滋地答道。


    風君楚筆尖一抖,「既然什麽都會,要你何用?」他似是戲謔地問,卻不再落筆,雙眼緊緊盯著摺子,仿佛有仇一般,等著她回答。


    蕭憐笑道:「因為他不能自己哄自己,自己寵自己,也不能自己給自己生孩子,所以……」她話沒說完,慌忙掩住嘴。


    風君楚果然將筆啪地撂下,也不管墨汁濺在了一分重要的戰報上,「孩子!」


    他蹭的站起身,抓了蕭憐的手腕,「既然他這麽喜歡哄著你,寵著你,還與你生兒育女,為何又將你送來我身邊!你既然來了,為何又要走!既然走了,為何又要來!」


    他狠狠地將目瞪口呆的蕭憐一拽,「女子難道不該從一而終?你又為何今日是我,明日是他?蕭憐,你到底要怎樣!」


    蕭憐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再說下去,泄露了天機,劫渡不成,他這麽多年的苦就白受了,於是隻好開始胡謅,「楚郎……,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所以,你不能用人那一套規矩來琢磨我幹的事的,而且,而且那個孩子,你若是見了,也一定很喜歡!」


    她向來不懂怎麽跟勝楚衣說謊,每次說謊都說得亂七八糟,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這樣說,風君楚卻依然瞪著眼睛,狠狠地抓著她,根本不相信,也不知該如何處置她。


    既然說話沒用,那就隻有撒嬌,她說著說著,眼睛就眨啊眨,糯著嗓子道:「楚郎,你放手吧,我好疼。」


    她皺著眉,望著他,似乎真的管用了,風君楚眼神一軟,放開了她的手腕,重新坐回到書案前,「對不起,我忘了你非凡人,不可用這世間的法度來限製。」


    他重新提了筆,將沒看完的摺子一本一本看過,又批註完。


    蕭憐也沒心思看他都批了什麽,坐在一旁,心裏一個勁地打鼓,完全沒看見,風君楚心亂如麻,在摺子上寫的全都是鬼畫符,根本沒有一個正常字。


    直到夜深,風君楚才擱了筆,暗暗深吸一口氣,溫聲道:「憐憐,我們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點兵。」


    他臥床多日,如今身子大好,就得露個麵,鼓舞一下士氣,一輩最後的攻城之戰。


    他牽了蕭憐的手,重新笑容滿麵,天真純淨地一當年大船上那晚,「大戰在即,勝利在望,憐憐以後不要再說那些話亂我的心,可好?」


    說著,便抬手挽過她耳畔的發,俯身親近,眼中全是情動的光。


    這人說發怒就發怒,說笑就笑,說凶就凶,說溫柔就溫柔,變臉比換衣服還快,讓蕭憐覺得毛骨悚然,雪婉瑜說的可能是真的,她的楚郎瘋了啊。


    要不,先避避風頭,容她靜靜,再想想怎麽治他。


    蕭憐將頭輕輕一偏,避開他的唇,把手小心地抽出來,「楚郎說的對,大戰在即,你又剛剛重傷,實在需要好好休息,我不能禍害你,我出去找個別的地方睡吧。」


    她從他已經張開的懷抱中魚一樣地溜了出去,倉惶逃出大帳。


    身後的風君楚再也沒說一句話。


    蕭憐立在外麵許久,看著他帳中熄了燈,再沒聲息,繃緊的全身才放鬆下來。


    都說他瘋了,倒是真的有點嚇人啊。


    她這樣想著,就翻身上了一棵樹,倚在樹杈上,剛開能遠遠地望見他的帳子。


    蕭憐就在這樹上,合眼,假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遭的腳步聲開始變得匆忙嘈雜。


    伺候風君楚浣洗更衣的幾個隨行太監,端著衣袍甲冑,鑽進大帳。


    王上戰前閱兵!


    三軍將士,整裝肅穆,一撥一撥地在大營前列陣。


    沒多久,帳簾掀起,風君楚從中步出,一身嶄新的盔甲,洗去滿身多日來的頹廢,盡是一派十年王者的肅殺、凜然、冷峻的英姿。


    他翻身上馬,策入軍中,雪婉瑜一身戎裝,策馬斜插入隊列,緊隨身後。


    王與後同時親臨,檢閱三軍,一時之間,山呼萬歲之聲震天,連不遠處的風都,都聽得一清二楚。


    蕭憐在樹杈上看了一會兒熱鬧,又睡了半日,被一隻竹竿兒戳醒,下麵一個白麵公公笑嘻嘻道:「蕭姑娘,王上說,您要是在樹上累了,可以進帳去歇會兒,反正他不在,您不用怕。」


    蕭憐坐起來,「最後那兩句,是你說的,還是你說的?」


    公公笑:「自然是王上說的,老奴一個字不漏。」


    蕭憐在樹上待了那麽久,也實在是硌得屁股疼,就跟著公公回了大帳。


    帳中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什麽都沒變化,他昨晚也該是沒拿什麽東西出氣過。


    蕭憐覺得也許雪婉瑜是害怕風君楚,所以草木皆兵,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輕,又來嚇她。


    她的楚郎怎麽可能瘋掉呢?瘋了還怎麽歷情劫?


    她想開了這一點,一頭紮進風君楚的床上,就著外麵震天的閱兵呼號聲,舒舒服服地睡一大覺。


    等到一覺醒來,睜開眼,正看到風君楚!


    他一身鎧甲戎裝,坐在床邊,雙手方方正正撐在膝頭,正閉目養神,如一尊肅殺的神像。


    似是聽見動靜,他睜開了眼,斜瞟了蕭憐一眼,「捨得醒了?」


    他閱兵一日,又有傷在身,該是很疲累的,可她卻占了他的床,他就連盔甲都沒解,就坐在床邊等她醒來。


    他分明可以直接躺在她身邊休息,卻偏偏這麽直挺挺地坐著,一絲不苟,未經她準許,就不占她半分便宜……


    蕭憐就有些心疼,真是傻啊!


    她一骨碌爬起來,跪在床上,想伸手替他解去甲冑,風君楚卻站起來,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她的手,「不急,我在這裏等你醒來,是有件東西,迫不及待想要送給你。」


    風君楚轉頭對她一笑,即便滿身崢嶸,卻仍然笑得傾國傾城,眾生傾倒,笑得蕭憐心頭一晃。


    他走到書岸邊,將那隻隨身帶了數年的匣子拿到案上。


    匣子用的堅硬的黑玉,雕了古樸的花紋,上了九曲玲瓏鎖,一看就知是藏了珍貴之物。


    「什麽東西?」蕭憐跳下床,好奇地湊過去看。


    「好東西,專門給你準備的。」風君楚兩眼彎彎看著她,眼神中,盡是貪婪的寵愛。


    ------題外話------


    今天有獎競猜,楚郎匣子裏裝的是什麽好東西?


    第一個完全猜對的200bb,猜對一半的,100bb,其他勇於摻和的,每人20bb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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