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懸停在主艦船頭的正上方,雙翼緩緩揮動,掀起陣陣巨浪。巨大身軀,幾乎有主艦一半大小,若是雙翼攤平,要將這偌大如一方平陸的戰艦掀翻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緩緩下降,雙爪落在船首像上,卻因為太重,整艘戰艦登時向前傾去。


    蕭憐隻好繼續振翅,半飛半落地停在船頭,保持著與主艦之間的重量平衡。


    勝楚衣來到船頭,眯著眼,仰視巨龍。


    如此情景,似曾相識。


    「憐憐,好久不見啊,可有想我?」


    蕭憐氣他為了打敖天,竟然不惜破釜沉舟,險些將整個西陸至於絕境,鼻子噴了氣,「想,想極了!」


    勝楚衣假作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望著她如今異類的模樣,卻是幾分深情,幾分動容,幾分假惺惺,「我也是,想極了。」


    「有多想?」


    「想得不知所措。」他仰麵,笑吟吟地望著她。


    「好啊!你稍等,我很快回來。」


    蕭憐振翅,重新飛了起來,在海上盤旋一周。


    修羅海中的怪獸,自從見到她降臨,便如見了祖宗一樣,老老實實伏在海平麵之下,隨時聽候差遣,不但不敢造次分毫,連逃跑的膽子都沒了。


    她飛了一圈,俯身衝下,隨手抓了一隻多手多腳,沒有骨頭,卻渾身粘液的怪物,扔向半空,之後張嘴接住,嚼了兩下,便吞了下去。


    嗯,口感不錯,q彈鮮活,汁水飽滿,滿嘴爆漿!


    立在船頭的勝楚衣嘴角抽了一下,心知不妙,強作鎮定理了理衣袖。


    等到蕭憐又飛了回來,重新立在船頭,砸吧著嘴。


    勝楚衣警覺地正了正身子,佯裝渾然不覺,「憐憐啊,胃口不錯啊。」


    蕭憐傲然俯視著他,「吃飽了,楚郎,言歸正傳,既然那樣想我,不如親親,表示一下?」


    說著,俯身將龍吻壓低,送到他的麵前。


    勝楚衣看著她嘴角掛著的那海怪殘餘的粘液,痛苦道:「憐憐……!」


    蕭憐的爪子,砰地一聲巨響,從船首像砸向船頭,將甲板砸了個五個窟窿,「親不親?」


    周遭護航的獸族戰艦,此時已經擠滿了人,都要看祖龍是如何調戲這位道貌岸然的木蘭芳尊。


    有人一聲高喊:「親一個!親一個!」


    整個海上,便喊聲連成一片,「親一個!親一個!……」


    勝楚衣回頭,看見蘇破天立在船尾樓上,抱著手臂聳了聳肩,正幸災樂禍地等著看熱鬧。


    「勝楚衣!你嫌棄我!」蕭憐爪下一沉,主艦便立刻前傾。


    「憐憐,怎麽會!」勝楚衣看著麵前這隻一口能將他整個吞下去的龍嘴,喉結暗暗動了動,強行鎮定下來,「怎麽會嫌棄憐憐,隻是如今個頭太大,無從入手。」


    「你嫌我個兒大!」蕭憐扯著嗓子吼,吞噬過海怪的嘴中,滿是腥味。


    「不是不是!」勝楚衣強行按捺著想要掩住口鼻的衝動,「憐憐驟然如此出現,太過意外,實在是難以……」


    「好了,你不愛我了,我知道了!」


    蕭憐振翅,作勢要飛走。


    「憐憐!」勝楚衣將心一橫,「如你心意便是。」


    萬千雙眼睛盯著倒沒什麽,可是一顆潔癖的心卻是實在受不了!


    蕭憐的龍睛中,瞳孔縮了一下,重新探下頭,「好呀,來!快點!我都等不及了!」


    勝楚衣在她的龍吻前來迴繞了幾步,尋了個看似幹淨的地方,走到她近前,暗暗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對著冰冷的龍鱗便是一吻。


    可偏偏蕭憐一動,齜了牙。


    他的唇就正好碰到了剛剛嚼過海怪的龍牙!


    上麵還帶著黏糊糊的不明液體!


    「蕭憐!」勝楚衣幾乎是難以名狀地用衣袖擦了嘴!


    「哈哈哈哈哈!」蕭憐雙足猛地一蹬船頭,整隻主艦一陣劇烈搖晃,她翻身飛起,直衝雲霄,「勝楚衣,你個王八蛋,等到打完仗,咱們兩個的帳,慢慢再算!」


    老子噁心不死你!


    她橫身從幾乎浩蕩無邊的艦隊上空飛過,獸族狂戰士隨著她身影的籠罩,如海潮一般伏倒膜拜,山呼「祖龍威武!」


    蘇破天從船尾樓下來,幸災樂禍地拍拍勝楚衣的肩頭,「等你想到討好這個祖宗法子,不要忘了告訴我。」


    勝楚衣回身,彬彬有禮點頭,「好,蘇王若是先想到了好法子,也請告知。」


    蘇破天咧嘴一笑,「本王的法子,已經想到了!」


    後麵船艙中,走出亂紅、百花殺,最後麵,跟著海雲上。


    他們竟然把傳送的巫陣直接開到了主艦上。


    等勝楚衣跟著他們幾個進了船艙,看向那床帳之中,便是嘆服地點點頭。


    蕭憐的身子,正安靜地躺在床上。


    蘇破天哼道:「你怎麽謝我?」


    「蘇王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知道。」蘇破天金色的雙瞳熠熠生輝。


    勝楚衣悠悠轉身,定定看了他良久,忽然笑意深深,「好啊,隻要她願意,本座沒意見。」她若是不願意,就怪不得本座了。


    兩人對視而笑,各懷各的心思,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一晚,艦隊在蕭憐威壓的震懾下,緩緩駛過修羅海,靜謐的大海上,前所未有的寧靜,巨龍雙翼滑動,帶動的風聲,穿得很遠很遠。


    禦艙中,勝楚衣側身,躺在蕭憐身子的旁邊,輕輕撫過她合著的極艷的眉眼。


    一具沒了靈魂的身軀,依然如此美麗。


    比起外麵那個,戴著鏽跡斑斑青銅盔甲,茹毛飲血滿天飛的,乖多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寵愛地道:「小壞蛋!」


    外麵,一聲震天響!


    滑翔在艦隊上空的蕭憐打了個天大的噴嚏!


    勝楚衣眉梢輕揚,原來還可以這樣玩啊!


    他又揪了一下她的唇,「許久不見,分外想念,你卻又生著我的氣,這可如何是好?」


    外麵蕭憐罵道:「勝楚衣!你個賤人,你在幹什麽?」


    勝楚衣也不理她,興致大起,幹脆直接吻上那微微嘟著的兩片唇,細細體會溫柔。


    「勝楚衣!你給我住嘴!」外麵一聲怒吼,接著是一聲龍嘯之聲!


    勝楚衣假裝聽不見,伸手自顧自一顆一顆解了她的衣扣,拆了腰帶,將指尖滑了進去。


    外麵,巨大的龍尾在主艦上飛掠而過,桅杆哢嚓一聲,斷了!


    「勝楚衣!住手!你給我出來!」


    「憐憐,本座有點忙,有什麽事,明早再說!」


    「勝楚衣……!」


    那身子上的感受,傳遞到飛龍之體上,被憑空擴大了數倍,她被他撩得快要從天上掉下來了!


    撲通一聲巨響!


    巨大的飛龍一頭紮入了深海中,沉入了海底。


    下一瞬間,床上,蕭憐的眼睛唰地睜開,整個人直愣愣坐了起來。


    勝楚衣一臉陰謀得逞地笑,賤兮兮道:「你回來啦?還是這樣比較香!」


    說著,厚著臉皮,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先撲倒再說。


    原本以為,被壓在身下的人怎麽也要一番掙紮怒罵,卻沒想到,這樣溫順,這樣乖巧。


    她攬著他的脖頸,看著他的眼光,前所未有地溫柔如水。


    「九幽,你還是愛我的,是嗎?」


    勝楚衣剛要嬉皮笑臉地吻下去,就這樣如瞬間成冰般凝滯住了,「什麽?」


    「我說,你還是愛我的,對嗎?」蕭憐滿眼期盼地看著他。


    「你叫我什麽?」


    「九幽,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帝呤啊。」


    帝呤……!


    勝楚衣幾乎是見了鬼一樣,七手八腳將她推開,從床上跌跌撞撞逃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蕭憐坐在床上笑得肚子疼,「看把你嚇得!讓你耍我!」


    勝楚衣剛剛站穩,驚魂未定,「蕭憐——!胡鬧!」


    蕭憐笑得彎了腰,「我最近剛剛知道了點亂七八糟的故事,你過來,我慢慢講給聽啊!」


    她說著,立刻又不笑了,一本正經溫柔地喚他,「九幽,來啊!我是帝呤!我回來了!」


    接著又哈哈哈哈笑地前仰後合,不停地捶床。


    正鬧得歡,忽然眼前一花,她真的被人撲倒了!


    一雙冰涼的唇堵住她笑開花的嘴,將唇齒封了個嚴嚴實實。


    不留餘地的一個吻,仿佛想要將她揉入靈魂深處的一個吻。


    她起初還連蹬帶踹地掙紮一番,漸漸就被那刻骨溫柔的吻徹底侵蝕,忘了自己,忘了一切,隻想合著眼,抱著這個人,與他糾纏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綿長的溫存,難捨難分。


    她在他唇下逃得餘生,兩人額頭相抵,鼻尖輕碰。


    「楚郎。」她嬌滴滴、軟綿綿地喚了他一聲。


    「帝呤。」他沉著嗓子,回應她。


    九幽!


    蕭憐的眼睛登時瞪得牛大!


    她竟然真的把他給召出來了!


    不得了了!


    事兒大了!


    這時,外麵獸人一聲吼,「鮫人偷襲!」


    九幽一個分神,蕭憐咕咚一頭,栽倒了過去。


    還是回到龍身上去比較安全!


    鮫人趁著夜色,從水下行軍而來,如靜默的魚群,無聲無息,隱沒在海浪中。


    艦隊前方,海浪不知何時,已被掀起百丈海嘯,排山倒海而來。


    隨蘇破天趕上船頭觀望的海雲上,望著那海潮,一陣頭疼,「海氏的兵!」


    蘇破天見他如此模樣,「那又如何?」


    海雲上揉著腦仁兒,「陛下,海氏乃是海國四大國姓之一,善殺伐,出奇兵,敖天尚未露麵就已經將海氏派了出來,是抱定了一擊必殺的決心啊!」


    蘇破天麵上露出有些猙獰的笑意,望著山一般的海潮,「這麽說,是個勁敵咯!」


    他背在身後的拳頭緊了緊,「問問你爹,就說本王的獸軍第一戰,難得的精彩,他都不出來看嗎?」


    海雲上嘿嘿一笑,「他忙著呢,沒空。」說著瞪了一眼旁邊的亂紅和百花殺,肯定是這倆人將他管蕭憐叫娘的事給說出去了。


    他將手掌在脖頸上橫了橫,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亂紅依然是微微頷首,靜默而立。


    百花殺則回了他一個白眼。


    海雲上指了指他,示意你等著!


    百花上昂了昂頭,怕你?


    兩廂眼刀亂飛之際,兩軍交火,殺生震天而起!


    半獸人狂戰士對上無聲無息躍上船舷的鮫人武士,如兩隻蠻牛百米衝刺後狠狠撞在一處,碰碰發出悶響,金石相擊,處處火花暴烈。


    鮫人天譴師立於浪頭之上,召喚天譴雷,布下雷幕。


    獸人巫師,則有條不紊,從容迎戰!


    蘇破天看向亂紅,「小亂,你看,本王的大軍此戰勝負如何?」


    一向安靜地像個羞赧少年的亂紅,此時抬起頭,五彩斑斕的雙瞳中映著四起的戰火,生出不可多見的光輝,篤定道:「不在話下。」


    蘇破天笑著點頭,「小殺有句話說的沒錯,貓兒是吃魚的!」


    前方,戰火連天,他看了一會兒,卻有些閑得無聊,突然問道:「你們這次跟她去東煌,可有進展?」


    亂紅一愣,沒想到他大戰陣前,居然還有心情問這個,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答。


    百花殺又生性好戰,早就不知躍到哪艘船上去興風作浪了。


    海雲上深知海氏的實力深不可測,也早早衝上了前線。


    霽月又被留在神都,此時,就隻剩他一個。


    亂紅的臉被夜色中的火光映得有些薄紅,支支吾吾道:「身陷大盛宮時,曾一度法力不濟,無法傳送眾人脫離險境,幸好以……陰陽……采……補之法及時彌補虧空,方才逃出生天。」


    叮!


    蘇破天的眼睛立刻亮起來,「她竟然願意?」


    亂紅微微低垂了頭,「頗有些不願,可也身不由己。」


    當時,湘九齡何止是不願,在他們三個手底下,遭遇可謂慘烈!


    可是,這件事,他不能說!


    蘇破天讚嘆地豎起大拇指,「厲害啊!小亂,你果然沒讓本王失望!」


    他欣喜地望著前方沖天的火光,有一就有二,如今勝楚衣已經點頭,蕭憐又跟亂紅那個那個過了,萬事俱備,他蘇破天際的蘇破天,一定有戲!


    ……


    海氏的鮫人大軍,的確擅出奇兵。


    前方,鏖戰正酣時,一支支鮫人小隊,暗暗潛入主艦附近,破壞船體!


    嗖嗖嗖!


    數十隻水下穿冰弩,齊刷刷紮進主艦底部。


    砰砰砰!


    一陣木板被刺穿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九幽坐在禦艙床上,癡癡地盯著蕭憐失了魂魄的身子細細端詳,這會兒,突然被吵了久別重逢的春夢,眉頭一蹙,站起身來,沉著臉,出了船艙。


    蘇破天大老遠看見他來了,招呼道:「你怎麽才來……」


    他還沒墨跡完,九幽周身威壓驟起,一股狂暴的極寒轟然以主艦為圓心,以極快的速度,飛快地蔓延開去。


    整個夜色中原本暗濤翻騰的修羅海,瞬間成冰!


    海水,還有水下的一切,全部被沉沉冰層凝固了起來!


    「滄海成冰!果然神跡啊!」蘇破天再次豎起大拇指。


    「全部點殺!」九幽麵無表情,扔下四個字,轉身又一頭鑽進禦艙,重重關了門。


    蘇破天搖頭,對亂紅嘆道:「你看,他這麽無趣,小祖宗遲早是咱們的。」


    接著,對身後獸人將領喝道:「還愣著幹什麽,沒聽見嗎?全部點殺!」


    「是!」將領粗著嗓子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很快,水上水下,所有被冰層凝固在其中的鮫人,全部被數百支五人一組的獸人小隊慢慢的、細細地,殺了個幹淨。


    海氏,滅。


    蘇破天扯著嗓子對禦艙中吼,「都殺光了,可以撤冰了。」


    他話音方落,海上立刻彎彎曲曲出現冰裂,之後,轟地一聲,整個海麵厚厚的冰層炸開,海水翻湧,黑浪重現。


    這時,一股巨大的水浪沖天而起,蕭憐的聲音吼道:「媽蛋!想憋死我!」


    她也被冰層凝固在水下許久,如今終於鑽出來,透了一口氣,自然第一個要罵的就是九幽!


    誰知,剛罵完,主艦上,黑影一道,趁她盤旋而過之際,直躍而上,立在她脊背上。


    「帝呤,禦風!」


    九幽腳下稍加用力,蕭憐便身不由己地向高處飛去!


    「王八蛋!我幹嘛要聽你的!」


    「俯衝!」他另一隻腳稍踏她的龍脊,她就隻好順著他腳下的力道,向下俯衝而去。


    「再禦風!」


    再向高處飛!


    「九幽!你個王八蛋!你想玩死我!」


    「飛旋,入雲霄!」他雙腳一踏,輕輕躍起,落下時,騎在她脊背上,將她輕輕抱住。


    她身子被他這一踏,便淩空幾個翻飛,之後向著雲霄之上飛了上去!


    「九幽!你大爺——!」蕭憐身不由己地被操控,嚎叫著,沖入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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