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在蒿草中跑得極快,兔子一般躥出去。


    勝楚衣在後麵大步緊隨,無需用跑的,卻始終沒有被她落下多遠。


    「殿下殺了戰狼之首,今夜試煉,已是成績斐然,無需再逃。」


    「勝楚衣,我信你才怪!」


    「前麵就是禦苑的邊界,殿下,沒有路了!」


    「既然沒路,國師就請回吧!」


    蕭憐一路直衝禦苑的邊界,速度不減,勝楚衣在後麵便加快了腳步。


    眼看就是蒿草的盡頭,她腳下步子加大,幾步助力,整個人直接從蒿草從中飛了出去!


    前麵,是一條窄窄的斷崖,下麵是不見底的山澗!


    蕭憐張開雙臂,從崖邊飛出,看準對麵的長藤,斜落下去。


    隻要抓住長藤,再重新爬到對麵,她就逃出魔掌了。


    正得意間,忽然背後一緊,勝楚衣居然也跟著她跳了下來,老鷹捉小雞般直接拎了她,打亂了她的滑翔,兩個人一起撞向對麵的山崖!


    眼看就要撞成餅,勝楚衣伸手撈了崖上的長藤,腳尖輕點崖壁,幾個飛旋,帶著蕭憐晃悠了幾個回合,終於掛在崖壁上停了下來。


    「勝楚衣!你是不是找死都要拉著我一起!」


    「殿下言之過早,現在還跑嗎?」


    「我跑個屁!」蕭憐生怕勝楚衣心血來潮把她給扔下去,也顧不了那麽多,伸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殿下今夜真是主動啊。」


    「勝楚衣,你大爺!」蕭憐看著勝楚衣手中那根細藤,絕望了,根本撐不住兩個人。


    勝楚衣也抬頭看了看,低頭又看看她,兩眼一彎,「不如我們下去吧。」


    說著便鬆了手。


    「啊——!勝楚衣!你全家都不是人!」


    蕭憐緊緊抱著勝楚衣的腰,閉著眼,跟他一同跌進崖下深不見底的雲霧中去了。


    急速的下墜,耳邊呼呼地風聲,一道黑光飛出,纏上崖邊一棵矮樹,兩人又劇烈地晃了幾圈,重新吊在了半空中,地麵就在腳下。


    勝楚衣收了那黑色的東西,帶著蕭憐輕飄飄落了地。


    「你剛才用的什麽東西?」


    「殺人的東西,殿下還是不見的好。」


    「小氣吧啦!」


    「殿下,可以放手了。」


    蕭憐這才想起自己還緊緊抱著人家,立馬鬆了手,退出三步開外。


    崖下,被雲霧遮蓋,比上麵更黑,幾乎快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勝楚衣在附近的一棵樹底下從容坐下,「此地寒氣極重,該是絕穀,安全起見,殿下還是一起坐過來靜待天亮,再尋找上崖的路。」


    「你會那麽好心?」


    蕭憐偏偏向後退了一步,腳底下傳來哢嚓的聲音,似是有什麽鬆脆的東西被踩破了。


    接著唰啦啦,有活物四散開去,蕭憐的腳隔著皮靴都一陣發麻!


    蟲子!


    她跳著逃到一邊,腳底一滑,又有一個圓滾滾滑溜溜的麻繩樣的東西被踩了,嘶地一聲將她的靴子纏了起來,接著便是一口,還好皮靴夠厚夠硬,沒有咬透。


    一樣東西破風飛了過來,纏在靴子上的小蛇被勝楚衣用枯葉切斷,黑暗中聽得見半截蛇身在地上扭曲掙紮的聲音。


    「還不過來嗎?」


    「你那裏就沒有?小心被蟲子咬屁股!」


    「它們不敢靠近本座。」


    蕭憐想說,我也不敢。


    她還是忍住了,蛇蟲鼠蟻她倒是不怕,但是周遭黑黢黢一片,實在是噁心地可以,至少勝楚衣是個人,沒那麽噁心,於是踮著腳尖,也去了樹下,跟他保持距離坐好。


    崖下不見天日,溫度較低,外麵剛剛夏末,下麵的溫卻已近深秋,樹下盡是厚厚的落葉。


    蕭憐稍稍動用了炎陽火,周身便泛起一層淡淡的圓融的光暈,麵前更看見周遭一臂左右的距離。


    「哪裏斷了?」


    「跟你說了,肋骨。」


    「問你哪一根。」


    「我怎麽知道,當時疼過,現在倒是沒感覺。」


    肋骨是種很奇怪的存在,經常有人被撞斷肋骨後,隻是當時疼一下,時候要過了兩三天,才發覺骨頭斷了。蕭憐剛才被巨狼結結實實那樣一砸,隻感到一陣劇痛,但是經過事後這樣一頓折騰,又沒什麽感覺了,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裏被砸斷了。


    「過來,看看。」


    蕭憐向遠點挪了挪,「不必了,回去找禦醫看。」


    「殿下的身子,想給哪個禦醫看?」


    「……」


    「過來。」


    「我不。」


    「……!」勝楚衣似乎是強壓了火氣,開口道:「殿下若想活著見到你的禦醫,就給本座過來!」


    你的禦醫……


    怎麽聽怎麽都感覺酸溜溜的。


    勝楚衣不由分說伸了手,將泛著圓融微光的人撈進懷中,臉頰在她發間掠過,深深一聲嘆息,「炎陽火啊,不要浪費了。」


    果然還是圖她暖和!蕭憐回身想要推開他,可兩隻手掌剛抵在那胸膛上,雙眼正對上勝楚衣的臉,就立刻將臉強行扭了回去。


    所謂燈下看人,月下看花,勝楚衣在她周身微薄的光亮映襯下,一身黑色的獵裝,束起的黑髮因為之前的追捕而有一點點淩亂,在額角落下幾根,神祗一般的容顏已是不能再看,看了會死。


    若說不喜歡他,那是假的,他那樣美,她三年前第一眼見了,就喜歡他,不然寧可一個人熬過南月春的折磨,也不會選了他。


    隻是,人若是太美,就變得不真實,人若是太強大,就是種深不見底的危險。


    蕭憐本不喜歡跟不真實又危險的人有太多交集,這樣的人她無法掌控,無法掌控就會帶來更多危險,她的生命中已經有了梨棠,禁不起太多意外。


    可此時此刻,她又偏偏抵不住身後這個美麗而危險的誘惑,隻需要小心踏出一步,便是無邊風景,有時候,好像可以試一下。


    蕭憐悄然收了炎陽火微薄的光,四下重新沉入黑暗中。


    一雙手輕輕從後麵拉開她腰封的細帶,冰涼的手指探進衣襟裏麵,觸碰到她的肌膚,順著腰線找到她最下麵的兩根肋骨,細細地一寸寸滑過。


    接著又向上,摸到上麵兩根,又從中央向兩邊滑去。


    蕭憐微微躲了一下,那手就停了下來,「疼了?」


    「癢……」


    「……」


    蕭憐在黑暗中緊緊閉上眼睛,糗大了!


    「殿下,不怕疼,原來怕癢?」耳後傳來勝楚衣極輕的聲音,幾乎是在誘惑一般。


    其實疼也怕,最怕的就是疼,隻是她不肯說罷了。


    「疼了可以輕一點,癢了怎麽辦呢?」


    「……」蕭憐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緊緊地閉著,抿著嘴唇,還好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就假裝什麽都沒聽見吧。


    黑暗中,另一雙眼睛正灼灼發亮,即便是在最黑的黑暗中,勝楚衣的眼睛也可以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桀驁不馴、狂傲不羈的小傢夥兒,竟然也有含羞帶怯的時候,實在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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