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安穩地在又香又軟的床上睡到日上三竿,一個嬌柔的聲音在耳邊輕喚,「殿下,醒醒啦。」


    她睜開眼,床邊跪著太宰府的三小姐秦月明,正兩隻手交疊在床邊,將下巴擱在手背上,笑眯眯地看著她。


    「我睡了多久?」蕭憐開口,她的聲線不知是被人做過手腳,還是天生如此,亦或者是昨晚喊破了喉嚨所至,竟然是如此低音而有磁性,有種雌雄莫辨的中性之美。


    「不到三個時辰而已。」


    「這麽快叫醒我做什麽?」


    「果然不出你所料,陛下今早急召所有皇子進宮,該是出了大事。」


    「好,知道了。」


    「我給你準備了幾套二哥的衣裳,隨便挑。」


    蕭憐隨便向她身後望去,幾個婢女端著幾套衣裳恭敬地立著。


    「就紅的吧。」


    「好嘞,接下來的你不必說了,我懂!」秦月明從床邊跳了起來,揮揮手,便要帶著侍女們離開。


    「等等,你知道墮天塔嗎?」


    「知道啊,宮裏的一座黑不溜秋的塔。」


    「幹什麽用的?住的誰?」


    「我的殿下,你整天住在宮裏還問我?是人都知道,墮天塔是宮中的禁地,裏麵住的是個吃人的魔頭,專為皇上鎮守皇宮。普通人不要說溜進去,就是稍微靠近,都沒有活著離開過的。」秦月明神秘兮兮湊了上來,「別說你今天一早那麽狼狽地跑來,是剛從那裏麵逃了出來!」


    蕭憐眼光一閃,「我是稀裏糊塗被人扔進去的,有人要弄死我,現在隻有你能幫我!」


    秦月明有些警惕,還帶這些威脅的意味,「那你昨晚答應我的呢?」


    「放心,言出必行!」


    「好!」秦月明得意一笑,「你說的沒錯,我不救你,這世上便沒人能救你了,小憐!」說著一蹦三跳地出了房間。


    休息的這幾個時辰,蕭憐並未深睡,而是朦朧中安穩了心神,悉心將頭腦中殘留的記憶碎片整理還原。


    蕭憐九皇子,皇帝蕭蘭庸原配皇後所出,大概是因為從小女扮男裝的緣故,母後活著時,她就十分懦弱,平日沉默寡言,雖然身份是嫡出皇子,卻處處小心,事事逆來順受,不甚得素有文武皇帝之稱的父皇喜愛,特別是最近兩年,生母皇後歿了,向來與皇後不合的皇貴妃沈玉燕封後,從此在後宮之中,她便隻是個人見人欺的小廢物。


    昨晚宮中夜宴,她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藥,與同樣被下了藥的寧妃娘娘扔在一處,當時該是又慌又怕,既怕自己得罪了寧妃,又怕藥力之下神誌不清,暴露了女兒身,加上早就對這樣的人生毫無眷戀,索性直接尋了短見。


    而這太宰府三小姐,也算是與蕭憐青梅竹馬,兩人從小就經常在一起玩,當然多半是蕭憐被秦月明欺負著玩。


    可就因為秦月明夠厲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護著作為皇子的蕭憐就如同護著自己的馬仔,在許多場合下,隻要有秦月明在,蕭憐反而不太會被人欺負。


    所以,蕭憐天明時分循著原主的記憶摸進了秦月明的閨房,便是要賭秦月明一定會幫她,現在看來,果然賭對了。


    她掀被起身,褪了身上的黑色絲袍,瞥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真是瘦小得可憐啊,滿身的傷痕慘不忍睹,才十四歲的女孩兒,要胸沒胸,要臀沒臀,隻有一隻細腰,還將她顯得更加瘦弱。


    隻是這樣小、這樣慘的身子,墮天塔裏那個吃人的魔頭都下得去嘴,實在是太殘忍了!


    想到那個魔頭,蕭憐渾身痛得一顫,嘴角不由自主地咧了咧。


    這輩子再靠近墮天塔半步,她就跟他姓!


    她慢悠悠穿好秦家二公子的衣袍,扣上腰帶,束了髮辮,拿了配套的抹額,係在發間,將昨日額角的傷口蓋住。


    鏡中的人,立時便是一位身子筆挺的翩翩少年,雖然依然瘦小,但眼中的精光卻是再也與以往不同了。


    她從秦月明的閨房出來,一路光明正大出了太宰府,騎馬從皇城正門入內,直接由等在宮門口的太監引著,上了皇帝蕭蘭庸日常理政的端方殿。


    裏麵此時已經立滿了鮮衣男子,個個英姿勃發,氣宇軒昂地看向她這邊,就等著她這最後一個遲到的九弟。


    蕭憐眼光在這八個人臉上一掠而過,暗暗鬆了一口氣,昨晚那人不在其中,可以肯定不是個皇子。


    還好,沒有一穿越就亂……倫!


    那麽,能深夜留在宮中的男子,還有誰呢?


    蕭憐抬頭,定定看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她親爹,「兒臣酒後誤事,請父皇降罪。」


    口中說著,心頭再是一鬆,那吃人的魔頭也不是皇帝爹,如此一來,就妥妥的了。


    這時,大皇子蕭策開口道:「九弟,你這一句酒後誤事,請父皇降罪,就完了?你那不叫誤事,叫亂性!亂人倫!這次,大皇兄我也幫不了你了!」


    蕭策身邊的二皇子蕭桐哼了一聲,低聲叨咕,「大哥你什麽時候幫過他?」


    蕭憐微微垂頭,反思了一下,「父皇,皇兄教訓的是,兒臣的確是酒後亂性,所有後果,自願一力承擔!但是皇兄說兒臣亂人倫,兒臣卻是不能稀裏糊塗認下,還請明示!」


    皇帝蕭蘭庸坐在龍椅上,滿臉的怒容,「孽障!你幹了什麽,自己還不知道?」


    「孩兒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認錯!」


    「那你說,你這個錯,要怎麽認!」


    「孩兒願意娶她為妻!」


    「混帳!朕還沒死呢!就算死了,也輪不到你!」蕭蘭庸暴怒,抬手抓了書案上的硯台就向蕭憐扔了過來。


    那硯台也太大了,簡直可以將她這張臉拍成一張紙!


    蕭憐兩膝一曲,跪了下去,將額頭在漢白玉的地麵上一點,「父皇息怒!」順便就將那硯台給避了過去,啪地將在身後砸了一個深深的坑。


    蕭蘭庸見沒砸著,猛地站起身來,「我今天就劈了你這個枉顧人倫的逆子!」


    說著回身從兵器架上抽了寶劍,就要走下玉階。


    這時,外麵有人高呼,「陛下,劍下留人啊!臣秦壽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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