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裏的主播們相互依偎著睡著了,顧如南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把拖把拿開,猛地打開了酒吧的門。


    鼓鼓的寒風吹進來,夾雜著海腥味,把顧如南驚得一激靈。他的牙齒都在打顫,手腳發麻,有種慷慨赴死的悲壯。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麽,也不知道他獨自出門,有沒有辦法回來。


    隻是這一步,必須有人邁出,如果沒有人能站出來,那他就先站出來。


    白苦在外麵猛烈地捶著門,像一具行屍走肉,「砰砰砰」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令人心驚肉跳,像是鬼差來討命的。


    顧如南閃身出來的那一瞬,他的頭猛地抬起,拿淩亂的五官對著顧如南。


    他的眼瞳裏,眼白部分全部消失了,隻剩眼黑,像個純黑的黑洞!


    他勾起嘴角獰笑,一隻手以扭曲得不似人類的角度,固定住顧如南的肩膀,手指像鐵鉗一樣抓得顧如南生疼。


    顧如南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變成了色彩斑斕的色塊。腳底出現一個吸力極強的漩渦,拉扯著他和白苦,似乎把人吸成麵條的形狀,把他們往異世界的空間裏帶。


    顧如南感覺自己狠狠地撞擊到了船板,又遊過了一段冰冷刺骨的腥鹹海水,然後從天花板上落下來,摔暈了。


    醒來的時候,他趴在一塊堅實而潮濕的船板上。他掙紮著起來,隻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頭腦昏沉。


    眼前,五光十色的線條在流動,仿佛得了高度近視,完全看不清自己所在。


    但他能依稀感知到,他好像還在之前那艘郵輪上。這裏會不會是郵輪的最底層,酒吧的下一層,最接近船底的地方?


    是郵輪負三層嗎?這郵輪吃水這麽深?顧如南不禁有些疑惑。


    好不容易適應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廣袤無垠的黑暗之中。


    這裏的格局和郵輪一層非常相似,隻是大多數區域是黑暗的,空無一物,有團團黑霧遮擋著視線,混沌得像是人的思維——更確切來講,是像「它」的思維。


    與客房對應的位置,倒是有一個灰色的房間,孤零零地坐落在底世界邊緣。


    四周漸漸透出微弱的光芒,應該是海底某些夜光生物發出來的,幽藍冷清,如破碎的星子。


    原來這片空間並不是漫無邊際,而是和郵輪每層有差不多的麵積。


    雖然看不到船身構成的牆壁,但四麵有一些透明的、類似玻璃的窗口,能夠透出成群遊過的海魚,以及扁平身子的電鰻。


    忽然,顧如南頭頂的光亮黯淡下來,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從他頭頂緩慢掠過,遮天蔽日般將他籠罩。


    顧如南頓時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心悸,好像被什麽壓得喘不過氣,他嚐試著抬頭,發現是一隻成年鯨魚從他頭頂上遊了過去。


    不應該呀,如果上層是酒吧的話,怎麽會有鯨魚從頭上遊過去呢?


    這隻能說明,底世界實際上存在於海底,和郵輪並不直接在物理上相連。


    而由於「它」認知殘缺、記憶微弱,「它」隻能通過模糊的印象,複製出一個和郵輪平麵差不多的世界構造。


    「它」想不起來的地方,就會用混沌的黑霧代替,像是用來填充占位的馬賽克。


    也許「它」生前就是這艘郵輪曾經搭載過的某位乘客,「它」僅僅複製了一個自己曾經住過的客房在這裏。


    整個裏世界,隻有這個客房是可進入的地方。顧如南轉了一圈,都被黑霧攔回來。


    沉入底世界的人,認知範圍裏不再有郵輪上的其他區域,他的視野裏隻能看到這個房間,這就意味著他不可能找到逃出去的路。


    因為底世界,不存在甲板,也不存在海岸。


    不過白苦去哪兒了?顧如南突然想起來:他剛剛不是和白苦一起掉下來的嗎?走了一圈沒發現第二個人啊。


    而且裏世界裏沒有其他主播嗎?大家都沒被拽下來?


    顧如南正納悶,突然發現自己腳下有一條彈著身子、肚皮微微起伏、快要幹涸而死的金魚!


    地上怎麽會有魚?!


    顧如南蹲下去打量,覺得這魚沒什麽攻擊性。他小心翼翼地將魚捧起來,想找看看有沒有能裝它的器皿。


    他撞運氣般進入房間查看,真的在洗手台子上找到一個玻璃水杯,水龍頭還能用,他接了點水,權把水杯當魚缸。


    他把水杯接上水,捧到了手心。小金魚一進到水裏就活躍了起來,不停地擺尾巴,隔著杯壁蹭顧如南的手心,十分親近他。


    顧如南眨眨眼,似有所感,嚐試性地問了一句:「白苦?」


    那魚更加高興了,腦袋在水裏點了一點,咕嚕咕嚕地吐泡泡,似是確認了他的說法。


    真是白苦!他竟然變成了一條金魚!


    在淩晨漲潮時分在室外被浸泡過的人,不僅神智會喪失,就連身體形態也會變成海底生物!


    如果沒有人救他,他就會徹底被留在海底世界,回不去了。


    顧如南感到一陣寒意——他必須要帶白苦離開這裏。


    暫時沒有在底世界找到其他的金魚,並沒有人像他和白苦一樣倒黴,掉入了底世界。


    顧如南抱著水杯進了客房,這裏是唯一可探索區域,想來要想解決「它」就得進去。


    進門之後,不斷地有冷風從門外送入,涼颼颼的。雖然外麵沒什麽危險的東西,可顧如南隔一會兒就望過去看一眼,自己嚇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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