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偷偷和女兒代小講,讓她多注意田杏花,看看她手頭兒有沒有一個小本本兒,記賬用的。


    包代小再三追問,吉雅才說出了實情,並囑咐她千萬別跟任何人講。包代小吃驚不小啊,她當然知道這個本相當於爸爸的臉麵、爸爸的命啊。她連聲答應著,然而,在接下來的秘密偵察中,卻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這件事兒,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淡化了。包巴音卻不能淡忘……


    …………


    有些事情是在慢慢地沉澱,有些事情卻在悄悄地發酵。


    袁振富難得利用周日休息陪其其格上地幹活兒。雖然有些笨手笨腳,卻非常賣力,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淌。


    其其格:累了就歇一歇,這活兒啊,不是一天幹完的。要不然,晚上回家你就該吵吵腰酸背疼的了。


    袁振富直起腰,擦了擦汗,突然發笑了。


    “你笑啥呢?”


    “我笑啊——我笑阿來夫呢。”


    其其格停下來,追問:他又咋了?鬧出啥笑話了?


    袁振富回手捶了捶後腰,說:沒有。我突然想起來剛開始到月牙河小學,教阿來夫的時候,有一次教那首《鋤禾》的古詩,就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那個……


    其其格笑了,說:你今天不就“汗滴禾下土”了嗎?


    “是啊。要不然我怎麽會想起那件事兒呢。當時,我說這是首‘唐詩’,你猜阿來夫問我啥了?”


    其其格搖了搖頭,長長的馬尾辮梢兒沾在了脖子上,她也出汗了。接著,她隨手把頭發往後一撩,又自然而然的晃了晃頭。一係列的動作,把袁振富都看呆了。


    其其格:你說話啊,傻盯我幹啥呢?


    “其其格——”袁振富一下子溫柔了許多。


    “嗯?”


    “你真好看。”


    其其格害羞了,紅著臉瞪他一眼,說:這些年你還沒看夠啊?得了,趕緊說阿來夫問你啥了,我可猜不出來。


    袁振富:我在課堂上說的是“唐詩”,他竟然能聽成了“糖吃”,還問我甜不甜呢。你說,阿來夫這小子多有意思啊。


    “那是因為啊,你這個小舅子家裏窮,平時連糖球兒都吃不上,饞的唄。”其其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她的心情很複雜。


    袁振富有些著急了,趕緊到近前解釋說:其其格,你別生氣啊。我沒取笑的意思,就是覺得阿來夫打岔打得挺逗樂兒的。


    其其格又甩了甩頭發,說:沒生氣我可沒那麽小心眼兒。那時候啊,我們家的日子比現在可苦多了,別說吃糖啊,有時連吃鹽都供不上。特別是趕到春天要下醬、秋天要醃鹹菜的時候,就得去賒。供銷社有規定,輕易不賒東西,四處求人情啊。唉——那會兒哪有閑錢給阿來夫買糖球兒啊。


    袁振富望著遠方,說:我們經曆了苦,就是為了以後的甜啊。


    “算了,說得我都鬧心了。你知道嘛,當時在我們月牙河,誰家的孩子總不缺糖球兒吃?”其其格說完,笑嗬嗬地看著袁振富。


    “誰家啊?大隊長家?小隊長家?還是學校的老師家?”


    “都不是。估計我要不告訴你,你想一天一宿都想不出來。”


    袁振富:快告訴我,是誰家啊?


    其其格:是韓大膽兒家。沒想到吧?


    “韓大膽兒?你說是韓黑虎啊?”


    “還有韓黑龍呢,那會兒,他還活著。”


    袁振富疑惑了,說:老韓家?我去過他家,並不富裕啊?


    “老韓家的大人從小就慣孩子,特別是童雨婉,老護犢子了,孩子不管要啥都給。那些年,全屯子隻有他家的倆孩子兜兒裏不缺糖球兒,而且還敢嚼著吃。”


    袁振富:敢嚼著吃?這個——每個人都敢吧?


    “別人家的孩子是舍不得。一點兒一點兒把糖含化嘍,恨不得一塊兒糖球兒要含上一天才過癮呢。”


    袁振富:是這樣啊。唉,對孩子愛是對的,父母之心都這樣兒,都是往下長的嘛。但像老韓家那麽慣著孩子,可不是啥好事兒。


    其其格:韓黑龍一出事兒,我就覺得和他們家慣孩子有關係。


    “其其格,以後咱們家要是有了孩子,我們可不那麽慣著,要教育好……”


    “去你的吧!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不是嫌我啦?”


    袁振富見事不妙,趕緊說:不說了,不說了,嘮嗑兒耽誤幹活兒。抓緊吧,太陽都往西走了……


    …………


    其其格怕把袁振富累著,因為他不經常幹農活兒,所以,太陽剛剛卡山兒時就提出收工了。兩人並肩往回走,遠遠看到月牙河小學校,其其格竟然笑了。


    “你咋也偷著樂呢?想起啥美事兒了?”袁振富扭著頭問。


    其其格站住了,舉目望著夕陽下的校園,說: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和我媽從河邊兒回家,你站在校園裏,大老遠就向我招手。虧得我媽沒看見,要不然,當時她就能和我翻臉。


    袁振富有些蒙了,趕緊回憶,卻沒有什麽印象和記憶,便問:是哪一次啊?


    “就是咱倆相親被阿來夫攪黃了之後——好像是第二年吧,我媽非拉著我又去別的村相親,我們回來時……”


    “啥?和我相完親你又和別人相親去啦?”


    “是啊。我不去不行,我媽非逼著讓我去的……”


    不等其其格說完,袁振富抬腿就往前走。而且步幅很大、頻率很快,瞬間轉入河灣,其其格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


    袁振富吃醋了,酸得都倒牙了。一連幾天都不和其其格說話。


    其其格的倔勁兒也上來了,心裏說:還挑我呢?你把包牧仁的媳婦烏蘭圖雅背回來,我說啥了?人家那是剛生完孩子不長時間啊?怎麽就你那麽巧遇上了呢?


    其實,其其格和媽媽莎林娜路過學校那次,袁振富當時根本沒有看到其其格,招手隻是喊學生過來,被其其格誤解了。她那麽隨便一提,又引出了一場誤會。


    袁振富和其其格雙方僵持了好幾天。可急壞了莎林娜和安七十七,不能說姑爺啊,但從其其格嘴裏什麽都問不出來。


    家在受不了啦,莎林娜和安七十七便去找孫德厚和劉光幫忙調解調解。後來,“孫劉聯盟”分頭出麵,“袁安矛盾”才得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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