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辮子來說,自從因為“借種’的被逼無奈,她與自己心愛的大路哥有了第一次結合之後,她的內心和思想,便在不知不覺當中產生了變化——巴不得時時刻刻都能跟她的大路哥在一起才好。


    盡管理智地去思想時,辮子也明知道長此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對她自己和大路都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可是,誠如一句老話所說:神仙也擋不住人想人。從情感的角度講,辮子總就是巴不得時時能見到大路、控製不住自己想跟大路在一起的那種熱切的欲望、、、、、、、


    當然,為了大路哥和自己的以後著想,辮子也曾不止一次地想到跟大路趁早了斷了現在的這一關係才好。也免得追悔莫及。但個性的軟弱、優柔寡斷,更是心中的那份難舍的情意,使得辮子實在缺乏去直麵和解決這一問題的魄力與勇氣、、、、、、


    日子也就隻得在這渴望與矛盾的混雜交替的痛苦中,一天天稀裏糊塗地度過著、、、、、、


    在這期間,辮子也曾不止一次地聯想到了娘家那村的桂香、、、、、、


    以前,自從在山上拾柴時,碰見了桂香與前夫洪貴偷情的那事之後,說真的,她還真是不由得心生反感,覺得桂香太”那啥“了——不知羞恥,沒臉沒皮,太不把臉麵、名聲當一回事還不算,連最起碼的”婦道“都不遵守了、、、、、、


    可是現在,當自身處於跟桂香不無類似地境況之下時,辮子這才漸漸地開始有些體諒、理解桂香的所作所為了;


    與此同時,辮子之前對於桂香的那種感覺與看法,不知不覺間,也便悄然發生了轉變、、、、、、、


    而當麵對自己在情愛麵前的那種膽怯與彷徨,再想想人家桂香,為了情愛,勇敢去追求與犧牲的那股膽氣——那種“在我身後,哪怕洪水滔天”的不管不顧地勁兒,辮子甚至不禁開始對桂香感到有些佩服與羨慕起來、、、、、、


    雖則如此,但每個人個性的不同,決定了辮子不可能在行動上做到桂香的那種程度,隻能是在渴望與恐懼的矛盾痛苦中掙紮不已,前怕虎後怕狼、、、、、


    因此,當秦大路上門來告別時,可想而知,辮子的態度隻能是既不會完全讚成,也不可能堅決反對,內心的矛盾與痛苦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就這樣,一對有情人的最後別離時,黑暗中的他們,難分難舍,可又不得不舍,隻能是強咽悲泣地緊緊擁抱、、、、、、


    這是怎樣的一種別離啊!盡管它沒有千古吟唱的”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的那種詩情畫意的別離情景,可是,誰又能說這樣的別離就不會令人肝腸寸斷、刻骨銘心呢?


    心愛的大路哥,走了、、、、、、


    從此,辮子就喜歡上了來村前的樹林裏拾柴、、、、、、


    一走進這落葉飄零的樹林裏,辮子內心裏仿佛就覺得自己是在親近親愛的大路哥,心裏由然地便會產生出一種溫暖的、甚至是一種幸福的感覺!畢竟這裏見證了她和大路哥之間人生的第一次啊!


    每當走進這裏,辮子總會情不自禁地重溫、回味起她人生的那幸福的、快樂的時刻、、、、、、


    啊,就是在那一刻的這裏,盡管沒有婚嫁中那種洞房花燭的環境,她和心愛的大路哥的周圍,有著的隻是那夜的昏暗與絲絲侵人的天涼露寒,可那是一種真正的、足以令人難忘終生的男女情愛的熱烈交融、、、、、、


    置身在這裏,有時辮子也不由得會聯想到自己那苦命的二姐蘭子;她記得姐姐曾跟她透漏過跟傻子丈夫在床上的事情——那種男女之間的關係,從肉體到情感上,那都實在說不上是一種歡悅地交流;傻子的那行為,純粹也就是一種動物生理的本能衝動!


    以前,辮子聽蘭子這樣跟她說時,她感覺自己的情況跟蘭子相比,也就是從席上滾到了地上,四兩對半斤,沒多少差別、、、、、、


    但如今,辮子卻暗暗慶幸自己在這方麵——就算在自己整個的這一輩子,她比姐姐蘭子都要幸福得多了;姐姐一生淒苦,沒有享受過片刻的真正的男女情愛。而那一方窄窄地土坑,早早地就成了姐姐生命的歸宿——那裏隻有凝重的潮濕和無盡地黑暗!


    但自己卻是很有不同;如今不光還生活在這人世上,並且還享受到了一份珍貴的男女情愛。盡管對這份情愛的相守充滿苦難,可在這翹首企盼、殷切等待的苦澀酸痛中,卻也會泛起片刻的甜蜜、、、、、、


    身在樹林裏,辮子常常就會朝林子旁邊的那條往南通去的道路佇立長望;她知道這條路是大路哥每次來看望她的必經之路——她巴不得她的大路哥,現在突然一下就會出現在這道路的遠方;她多麽想飛快地迎上前去,去投入那寬闊的懷抱,讓那雙粗大的手去撫摸自己肚子裏的——他們的孩子、、、、、、


    時常地企望,終於讓辮子看到了一個自己喜歡迎接的人。隻不過那不是她的大路哥,而是前來看望她的二哥嶽二全。


    二哥的情意,讓辮子感到了無邊的心暖與感動、、、、、、


    也就是二哥這次的到來,辮子知道了不幾天前大哥嶽大有發生的事情——


    自從蘭子病死後,蘭子那人生結局的悲慘,無疑更是加劇了大哥嶽大有內心的那份痛苦與愧疚不安。畢竟是蘭子的付出與犧牲,這才成全了他的婚姻啊、、、、、、


    是在給蘭子送殯回來不幾天,心情極度糟糕的大有,不知咋的,就跟老婆又賭起氣來。並且,那情形是越來越僵持不下;由起初的互不說話、互不理睬,到最後各做各的飯,各刷各的碗,來了個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大有他一向就是個悶葫蘆,既然他自己不開口講,跟他一起在山上起石頭的夥計們,自然也就難以知曉他在家裏跟老婆冷戰的事情。更不可能了解他的心裏整天都在尋思些什麽、、、、、、


    就這麽著,這天上午臨下工時,有一個炮眼已經裝填完畢,可以放炮了。於是,當嶽大有自告奮勇擔當點炮手時,主事的禿哥也就答應了,並沒覺得有啥不妥。


    當其他人都撤離之後,禿哥站在大有旁邊,看著大有動手點炮——這是他們放炮的老規矩:一個人點炮時,邊上必須有另外的一個人看著點,以備出現什麽緊急狀況時也好補救一下。


    大有掏出衣兜裏的火柴點炮,樣子似乎是不慌不忙的。而那旁邊的禿哥,一當見他把導火線點燃了,便衝他大喊一聲“快跑”,拔腿就往石塘外麵跑去。


    可是,禿哥在回頭又一看大有的時候,卻見他竟然還是蹲在原地不動,隻是兩眼看著燃燒的導火線,好像還出起神來了!


    我的個天!禿哥一見大有這狀況,登時可就急了眼,便衝大有又是大喊了一聲“快跑”。


    見大有仍無反應。禿哥急切之下,沒容多想,一轉身就返回來,不及言語,一把抓住大有就想拉著跑。但大有除了不配合,居然還想掙脫開他的手!


    如此之下,幸虧禿哥腦子反應快,他對大有一下撒了手,轉身就去把燃燒著的導火線,一把從炮眼裏拔了出來,一甩手扔出去遠遠的、、、、、、


    當氣急了眼的禿哥斥責大有、追問他到底咋回事,隻見那大有隻是頭一悶,隨後粗大的淚珠掉落了下來,可就是半天不說話、、、、、、


    姚鐵家。


    姚鐵背著多半袋花生米,掙著身子走出屋門口。辮子在後邊兩手抓著袋子的一角不放,泣淚哀求地:


    “你、你就把這點花生留下不行嗎?那麽多都讓你給賣掉賭了錢,這一點你要再、、、、、”


    姚鐵惱怒地猛地扯回身,抬腿一腳踹在辮子腿上,將辮子踹倒在地,嘴裏惡狠狠地:


    “去你娘的!想找死就說一聲,老子不找你的晦氣就算你燒高香了!滾開!”


    跌坐在地的辮子,一時說不上話來,連哭也忘了。隻是直眉氣眼地看著姚鐵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之後,她這才哀哀慟哭了起來、、、、、、


    鄰居的那大炮媳婦聞訊而來。


    她把辮子拉了起身,勸進了屋裏去。


    近來這段日子,大炮媳婦可是難得有點清閑串個門子,而是腳打後腦勺,實在忙得夠嗆;


    這,倒不光是她要忙活孩子之類的家務。更重要的,是她娘家的母親,今年真正是流年不利;剛入秋的那會,竟就得了個“東風不入”的毛病——嘴眼歪斜。


    可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她母親那嘴眼歪斜的毛病還沒等正過來呢,卻偏偏又患上了半身不遂,吃喝拉撒,哪一樣離了跟前有人也不行。而她的娘家又沒有兄三弟四,隻有兩個兄弟,其中一個還全家遠在黑龍江的佳木斯!


    沒有辦法,她們姐妹幾個,隻得跟在家裏的兄弟一起輪流值班,照顧母親、、、、、、


    話說;


    大炮媳婦把辮子勸進屋,一時並沒走開、、、、、、


    一提及賭錢的事情,大炮媳婦尋思了一下,開口對辮子道:


    “咱姊妹有話就直說:他鐵叔習上這賭錢的毛病可真不是好兆頭、、、、、、唉,十賭九輸。長此下去可如何是好,能有幾個落下好結果的?遠了不提,就說去年冬裏,後街上那二柱子他媳婦是怎麽上吊死的?還不是二柱子迷著賭錢,最後輸急了眼,竟連他老婆睡覺時脫下的棉褲,也都拿去押上了,氣得他老婆幹脆一根繩子掛上了梁頭、、、、、、哼,到他老婆吊死了,他倒也知道擠巴著貓x眼哭鼻流水的了!聽人說,臨到他媳婦下葬時,他還特意給他媳婦每隻手裏攥著一張錢,說是讓他媳婦到了那一輩子的時候,也能有錢花——狗屁!他既然有這份好心,早裏上哪打盹挺屍去了?、、、、、、”


    辮子接話道:


    “、、、、、、我也知道這賭錢是個大毛病,可我又管不了他、、、、、、我為這事也去找過二嬸。二嬸也沒少說勸他。可他、、、、、、就是不當耳旁風、、、、、、。”


    “說不說的,毛病這玩意,往往都是沾上容易,想改掉就難了。唉,他叔這說了不聽道了不信的,事情確實有點愁人、、、、、、”


    大炮媳婦一邊嘴上說著,一邊思謀著,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接著對辮子說道:


    “不過,老話說:冷敷熱灸火罐拔。依我看,管它啥辦法,隻要能製住毛病就是好辦法。你說是不是?就他叔這事,我看——要不,你也不妨再想想別的辦法試試看。都說: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閻王就是管鬼的。我就不信他叔就是鐵頭和尚一個,沒人能敲開他那個瓢!關鍵是要號準他的脈。隻要把他的脈號準了,那就來個對症下藥——一劑猛藥下去,我就不信還能跑得了他?!”


    “嫂子,你的意思是——”


    大炮媳婦似乎蠻有幾分信心地:


    “我的意思很明白:他叔這事,依我看,你是求神還沒求到正尊上,重病還須用猛藥才成!像水皮打一棍的那些手段,當然是不解決問題;眼下他叔這毛病,依我看,恐怕就得用上你公爹這味猛藥才能出效果、、、、、、、”


    辮子疑慮地:


    “他、、、、、、”


    “你也不要老就看著你公爹平時行為舉動不咋地,可憑他叔對你公爹的那份懼怵勁,隻要你公爹肯出手,我想事情不敢說是藥到病除吧,最起碼也是個一針見血,立竿見影!”


    賭局裏,上桌參賭的正賭得投入,全神貫注;周圍的看客閑漢們,也都鵝鴨求食似的伸長著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賭局外的街道上,醉醺醺的姚鐵匠扛著大鐵錘,氣昂昂朝院門走來。


    到得門前,姚鐵匠二話沒說,一掄胳膊就照門上來了一錘。


    門裏頓時想起一個緊張而嚴厲地男子喝問聲:


    “誰?!”


    “我是你爹!兔崽子,趕緊給老子開門。快點!”


    話音未落,“彤”地一聲,姚鐵匠又是一錘、、、、、、


    賭局裏,人們一當聽得外麵的動靜,正驚疑間,一守門的男子跑了進來,衝姚鐵急急地道:


    “快!快翻牆跑吧,你爹來了!”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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