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貴寶如願以償,走州過縣地幹起了保鏢來。


    說來賭王隻有丁貴寶和猴子這兩個保鏢,但他們一行其實通共有四人;除了賭王、丁貴寶和猴子之外,還有一個人員,他算是賭王的助理,專門負責給賭王拿錢的——也是賭王的最心腹之人——賭王嫡親的小舅子。


    丁貴寶剛一上工,賭王先是給他置辦了“行頭”——除了一身看上去很來派的衣裝,還給他配上了一副墨鏡,這讓他穿戴起來之後,臨場時在賭王身後一站,既顯得挺酷,也自有一股霸氣側漏的味道。


    丁貴寶剛報到之時,賭王還對他進行了簡單“培訓”——給他講了些應該注意的各種事項,以及賭場上可能出現的種種狀況及應對策略。還要求他凡事多動腦子,心眼要活泛、機靈;要有眼力勁,善於觀察情勢,隨機應變,千萬不能死羊眼,看不出事情的死活——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該出手時就出手,既要頂得住,又能豁得上、、、、、、


    聽得賭王這樣對他要求,正在興頭上的丁貴寶沒容多想,他大咧咧地一拍胸脯,就來了一句“盡管放心,沒問題”;


    丁貴寶覺得,吹胡子瞪眼、掄拳動腳這一套,自己以前何止是幹過,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絕對不在話下!


    自從跟上賭王走南闖北,丁貴寶覺得自己算是大開了眼界。也深感之前自己有點像井底之蛙,實在沒見過多麽大的一點天!


    以前,丁貴寶也見識過莊戶土屋裏擺的賭局,一晚上動個上百塊的賭金就覺得是大動靜了。敢情到了人家賭王這裏,那簡直還算不上是錢——根本就值不得人家去腥這個手!


    並且,人家賭王壓根就不屑在自家門口仨核桃倆棗地扔著玩,都是走州過縣到外麵去跟人家賭大的。動輒一出手就是上千。一晚上下來,哪一回還不得動個幾萬塊的資金?


    我的乖乖!丁貴寶長到如今這麽大,他這可是才親眼所見那麽多的錢,在桌前的幾個人手裏,好像很隨便似地被扔來扔去!


    在早的時候,丁貴寶也曾聽到過有關賭場上的一些有趣故事。比如像“金蟬脫殼”;據說,有人怕在賭桌上贏了錢走不了,便會使用這一招——當贏了錢時便當場把錢揣進大衣口袋裏。而那大衣口袋可是有玄機的——裏麵沒有布兜!結果是:外人看似你是把錢揣進了大衣口袋,其實你是通過大衣口袋,把錢直接揣進了更裏麵的衣服裏去了。


    這樣,當你覺得贏得差不多了,想脫身離開時,你就推說去上廁所,並且把大衣脫下來放在座位上,然後走出賭場去。


    由於別人還誤以為你贏的錢都在大衣口袋裏放著呢,所以,你要是這個樣子離開時,隻要還沒被人疑心或者識破,那是不可能會有人阻攔你,擔心你會溜號的。而到你一去無回、別人開始識破你的詭計時,你早已是魚遊大海了、、、、、、


    剛開始當保鏢時,按丁貴寶的思想,他覺得今後備不住自己也會親身經曆如此的情節。但一當跟著賭王實際到了現場,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以前聽說的那些,純粹雕蟲小技而已,就像老鼠嫁閨女,都是屬於小打小鬧那種,根本上不了大台麵!


    嗨,看看人家賭王跟人對陣,那錢可都是用大提包裝著,場麵一看就氣派。絕非是偷偷摸摸地往兜裏揣、往懷裏掖的那般小小作作!


    而對於賭王本人——對他在賭場上的風采與手段,丁貴寶一經見識之後,除了五體投地的佩服與羨慕,剩下的就隻有了望塵莫及的感歎、、、、、、


    賭王此人,其實年齡並不大,也不過就是三十多歲。他是丁貴寶家北去十幾裏地、一個村名奇怪、叫作“龍椅子”的村子的人。別看他在賭場上的手段出神入化,人稱賭王。但要論學曆,他也僅僅就是個小學畢業生。


    話說此人,他自小頭腦聰明,也愛學習。尤喜看書。剛上小學那會,字還沒認識半笸籮呢,他就抱起《烈火金剛》、《林海雪原》之類的大部頭書籍“楞啃”。


    按說,憑他的學習成績,升入初中學習當是不成問題的。可惜他上學那會,從升初中到升大學,采取的都是推薦手段。而他恰恰是出身不好——爺爺成分是地主;據說是在抗日戰爭那會,他的爺爺還偷偷勾結據點裏的鬼子,把村政府幹部抓了去,被鬼子的洋狗給活活咬死了。


    因為這,不光他爺爺本人落了個被民主政府公審槍斃的下場,而且他們家也在“地主”之外又多了一頂“血債戶”的帽子!


    可想而知,像他這樣出身背景的人,在那“血統論”盛行的年代,在社會上處處備受歧視那是很自然的事;不僅招工、參軍、入黨、提幹、推薦上大學等等一些,那都是村裏有頭有臉、身上長角長刺——至少也得是出身過硬的人們的專利,他連尋思一下都不敢。甚至就連上完小學推薦上初中也是難有他的那一份!


    就這樣,當他第一次小學畢業升初中,滿心希望能繼續學習的他,卻被阻擋在了初中的校門之外。但他當時年齡還小著,回家務農還太早,於是家裏便讓他又回到小學去留級。如此三番,他便有了三次小學畢業的經曆。


    要說起他的“賭術”,那可是有師傅給言傳身授的。其經曆說來似乎還頗有那麽點傳奇色彩呢。


    那是有一年,他跟自己村的幾個人一塊闖東北下窯地,去幹瓦廠。當坐在火車上時,閑來無聊的他們便打起撲克以消磨時間。當時他旁邊有一個麵目清臒、精神矍鑠的白胡子老頭,一直對他多有注意和觀察。但他一時並無察覺。而在他起身去上廁所時,那老頭便及時跟了過去。


    在對他的身世簡單問明後,那位老頭便直截了當地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背景和想收他為徒的想法。


    原來,那老頭乃江南人士,在當地那一片稱得上是有名的賭場神手,人稱千王。此次北上是去探訪好幾年未曾謀麵的故舊好友。


    當時,他在聽罷那老頭的說明後,驚奇之下,也不免問起那老頭為何看中了他。那老頭一聽,一時並不多做解釋,隻是哈哈一笑,對他道:


    “生就的骨頭長就的肉,我看定你天生就有吃這碗飯的命——你正是我理想的那個接班的人。也是該當咱爺倆有緣,能在這火車上相遇。你就跟我走吧。”


    就這樣,他從此跟那白胡子老頭學起了千術。幾經寒暑後,他手藝學精,辭師歸來後就開始在賭場上揚名立萬、、、、、、


    自打當了保鏢,丁貴寶跟上賭王有吃有喝的,還天天旅館住著。雖然其間在賭場上也出現過氣氛緊張、似有動粗的苗頭,但最後都歸於風平浪靜,這讓他的日子過得還是相當愜意的。


    有時,丁貴寶悠哉樂哉、興致高漲之時,他會對著鏡子,揮拳踢腿、嘿嘿哈哈地比劃上兩下子;偶爾地,他甚至還會兩手插在褲兜裏,酸秀才般搖頭晃腦地叨念起幾句小時候就學來的“巧話”——


    人之初,性本善,


    騎著老鼠摸牛蛋,


    粗處不算細處算。


    狗吊秧子砸了罐,


    氣得老頭直打顫。


    有一次,賭王在聽到了丁貴寶這叨念之下,也是一時高興,便遂即給丁貴寶說了個有趣的小段——說的是清末民初,那個主政山東、老婆多得數不清的北洋軍閥張宗昌,雖然他是大老粗一個,但時不時還好附庸風雅,喜歡“來幾句”;這不,遊覽大明湖時,他便作詩道: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裏有荷花;


    荷花上麵有蛤蟆


    一戳一蹦達。


    針對自己老婆多,他也曾作詩一首:


    要問女人有幾何,


    俺也不知多少個;


    昨天一孩喊俺爹,


    不知他娘是哪個。


    賭王說給的這小段,讓丁貴寶津津樂道了好幾天、、、、、、


    日子過得愜意了,有時候,丁貴寶也就不免神思活躍,意氣風發,禁不住便對自己的未來憧憬、暢想起來;他心裏話:


    “常聽人說‘老天苦不了下力的’,狗屁!老子這一手掐著腰、一手叼著煙卷就把錢掙來了!我這幹上兩個月,可就比那些在家裏撅腚流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累上一年還要掙得多呢!哈哈,照這樣下去,不用幹多久,就這麽悠閑自在地幹上個三幾年,家裏的光景也就過得去了。到那時,別看他媽的這個比老子勤快能幹,那個比老子有出息,可要論誰吃香的喝辣的,誰手裏有錢,哼!不是拿頭當蛋吹,他們一個個地都得給老子一邊‘稍息’去!到了那會兒,老子翹起個腳趾頭都比他們的頭還高!如今不是人人都在羨慕萬元戶嗎?到了那時,萬元戶跟老子比算個逑——老子是他媽萬元戶的爹!到了那時候,也好讓自己的那位老爺子開開眼,讓他明白:別瞧不起雞沒喂食的玩意,它照樣能拉扯一窩孩子——不要老以為自己的兒子就是開當鋪沒本錢、掏大糞又嫌臭的主,幹啥都不行,就像燒地瓜剝了皮,啥也不是!其實,兒子以前就是還沒決心好好幹點事。現在隻要兒子決心幹了,那就是他媽的皇帝老子出征——地動山搖!”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櫻桃好吃樹難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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