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丁貴寶這個一向自我感覺並不含糊的小混混來說,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不起眼的小屁孩戳點了一下便慘疼倒地,毫無還手之能,簡直成了紙人一個,這實在是一件丟人現眼的敗興事。


    不過,盡管他隻是被那小孩子戳點了一下,也就是在他的肋部留下了一個看似不顯眼的小小紫塊,可這也足以讓他著實難受了一把,老老實實在家裏躺了兩天。


    因為他不光隻要一動身子,那被戳點著的地方就發疼得厲害,就連他說話、咳嗽,甚至連喘口大氣也都會疼得慌!


    丁貴寶躺在家養傷的這兩天,可是把個一向溺愛兒子的貴寶娘忙活得不輕。她愛子心切之下,除了無數遍地咒罵傷了自己兒子的是挨千刀的促狹鬼,不得好死,更是忙活著這樣灸那樣焐,悉心備至的來給她的寶貝兒子療傷去痛。


    本來,貴寶娘也想趁這個機會,一捎二帶地勸說一下兒子,讓兒子往後能務點正事,少去惹是生非的。但見自己剛一開口,兒子那裏盡管由於怕疼,不敢說話,可氣得眼睛瞪圓,額上還起青筋,她那裏見狀,也就嚇得趕緊把話又咽了回去,不敢再說下去。


    幾天過後,丁貴寶也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野兔子焉能穩得住腚。剛恢複過來的丁貴寶,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仍是不思悔改。這不,他又在家裏呆不住了——


    今天一早,在家裏憋悶了幾天、滿心裏開始刺撓難耐的丁貴寶就起了床。


    近來一直像個蔫巴雞似的姚玲此時也已醒來,聽得丁貴寶起床,她閉目躺著沒動,更懶得吱聲問什麽。


    丁貴寶也知道姚玲一直生他的氣,這幾天都是懶得理他。他倒也不去在乎這些。加之他也沒胃口想吃什麽。於是,他起床後,隻是簡單一洗漱,接著便推上自行車,又出門當逛鬼去了。


    聽得丁貴寶走了,還躺在床上的姚玲雖說早已沒了睡意,但她還一時懶怠著不願動身,並沒有馬上起床。


    對於丁貴寶這個丈夫,姚玲現在是越來越感覺絕望,心情麻木,真是連氣都是越來越懶得去生,隻是感覺得自己整天價有氣無力的,渾身不得勁,而且暈頭昏腦、迷兒迷瞪的,像個遊魂、、、、、、


    就這麽神思萎靡地又磨蹭了半天,姚玲覺得不好再這麽老躺著,於是她這才慢慢動了身。


    起床後,姚玲先去洗了把臉,爾後走到堂屋外麵的窗台前,背對院門口站在那兒,照著放在窗台上的一個塑框圓鏡梳起頭來。


    聽得身後院門響動,姚玲並沒有回頭去看,顯得無動於衷——她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指定就是自己的那位婆婆!


    現在,對自己的這位不給好臉也沒斷了往門上跑的婆婆,姚玲的反感是越來越大。甚至覺得婆婆這人的死皮賴臉,實在是讓人有點不可思議,她打心眼裏懶得去搭理。


    果不其然,來人正是貴寶娘。


    貴寶娘進了門,見姚玲對她怠搭不理的樣子,看來她似乎也是習以為常了,並不覺得奇怪——隻是神色冷淡地斜了姚玲一眼,嘴上也沒說啥,徑直就走進堂屋去了。


    貴寶娘很快就從屋裏出來了,沉著臉色問姚玲:


    “寶兒咋沒在屋裏?上哪去了?”


    姚玲本來因為近日身上不爽快,性情似乎也變得有點不平穩,幾乎是看啥啥不順眼,想啥就煩啥,心裏容易動不動就想冒火冒煙的;又加之她對婆婆的言行越來越覺得反感,氣不順,所以,眼下一見婆婆如此問話,她也就不免情緒一衝動,沒好氣地回答道:


    “腿長在他身上,又沒讓誰給打斷,我能知道他上哪去了!”


    “你、、、、、那你就不問問他現在還有啥感覺沒有?誰能知道讓那挨千刀的黑害了這一下子會不會留下啥毛病。你、、、、、、你怎麽就不會問句話!問句話就有那麽沉嗎?”


    貴寶娘顯然也有些氣惱不打一處來的架勢。


    姚玲一下氣得答不上話來,隻是把臉朝旁邊一扭。


    貴寶娘一見此狀,心裏就像有一隻火老鼠“騰”一下胡竄亂鑽起來,不由得就開口惱火地道:


    “人說男人是家裏的天,是撐門立戶的柱、、、、、、哼!不望自己男人好的人,你自己就能得到啥好了不成?知人知麵不知心,俺真是不知你到底是咋想的。俺真是不知道了!”


    貴寶娘此話一出,本就頗有些情緒化的姚玲,哪裏還顧得上許多,立馬也就還口反擊,怒不可遏地道: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瞪著眼睛裝糊塗?還是真覺得我是傻得不透氣,給個棒槌分不出哪頭粗細?你自己說說:從我一過門來,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派了多少我的不是?你一會嫌我不管教你的寶貝兒子,一會又嫌我比人家沒本事,屎盆子淨往我頭上扣!可、可你教育出來的寶貝兒子是個啥德行,就算外人摸不上底細,難道連你自己都真的不清楚嗎?你到底還講不講點道理?”


    “我、我不講理?我哪裏不講理了?我哪裏說的不對了?你這個當媳婦的可是能耐大了,你、你管天管地,還能管起我說話來了!”


    “誰無緣無故願意管你說話?那是吃飽了撐的!可你也不能就是不情不理的,一溜胡派,困不著覺怨床歪,動不動就拿我胡糟踐!今天我就明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勁地把我摁著頭吃屎!”


    “我、、、、、、我冤枉你?那我也打開窗子說亮話吧,我、我就是看你沒把俺寶兒放在心上,沒望他好、、、、、罷罷罷,俺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憑上麥子換了糝子,把你這麽個媳婦娶進了家門!”


    “你!你、、、、、、”姚玲正欲再爭辯什麽,,突然,一陣強烈的惡心襲上來,讓她一下子把持不住,趕忙一捂嘴,衝牆根蹲下身,一手扶上牆,劇烈地嘔吐起來。可吐了半天又沒有吐出多少東西來。


    貴寶娘見狀,似乎是一下子看出了什麽,因此,剛剛還跟姚玲怒目而對呢,但一眨眼皮的功夫,她就不禁一臉烏雲瞬間換做了陽光燦爛,顯得又驚又喜。她殷切地趕忙上前,口氣裏充滿了甜絲絲地關心與喜愛,連連問詢道:


    “哎呀寶兒媳婦!寶兒媳婦,你、你這是怎麽了?你這、、、、、、你是不是有喜了?這都啥時候的事?你看看、、、、、、”


    姚玲隻顧嘔吐,並不理會。


    貴寶娘歡天喜地地在姚玲身旁左走兩步、右走兩步,圍著姚玲打起了轉,心裏頭無可不可的,那叫一個高興!那叫一個美不滋的!她喜腔笑韻、嘴上不停地對姚玲道:


    “哎呀寶兒媳婦,你看看!你看看!你這是從幾時呢?你咋就不早跟娘說一聲呢?你看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還把娘蒙在鼓裏呢?來來來,快讓娘扶你進屋去,你、、、、、、”


    說著話,貴寶娘就伸手想去攙扶姚玲起身,可她的手剛一觸碰到姚玲,誰知姚玲竟然“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呼”站起來,扭身便跑進堂屋去了,登時可就唬得她像遭了“急驚風”——身子往後一趔趄,一下子目瞪口呆、、、、、、


    對丁貴寶而言,今天的情況有點特別——日頭還高懸著,離天黑還早著呢,他卻就回了家來。


    顯然,他是剛喝了酒,並且喝得不算少呢,不光臉紅得賽關公,進了家門,把自行車胡亂一放就往屋裏走去,腳步還有些亂歪拽。


    此時,姚玲正躺在堂屋裏間的床上,她聽得是丁貴寶回來的聲音,也就懶得起身。


    丁貴寶一進堂屋便朝放暖瓶的地方過去。他顯然是口渴,想倒點水喝。


    一當提起了暖瓶,丁貴寶方知那暖瓶是空的,心裏也就頓時有些不悅。他在隨口罵了一句“他媽的”之後,又接著大聲喊問了一句“人哪”。


    見沒有應答,丁貴寶把暖瓶“咕咚”一放,走進裏間去。


    丁貴寶一掀布門簾進了裏間,一見姚玲正麵朝裏側身躺在床上,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氣呼呼地喝令道:


    “都啥時候了,你他媽的還老是睡?老子喊你你沒聽見嗎?快!我渴了,趕緊給我燒點水去!”


    沒見姚玲反應。


    丁貴寶生氣地撲上前,將那姚玲猛扯了一把,罵道:


    “你他媽裝啥聾子?聽見沒有?燒水去!”


    姚玲“呼”一下從床上爬起身,紅腫著眼睛吼道:


    “你別碰我!想喝水自己燒去,沒人伺候你!”


    一看姚玲的樣子和如此反應,丁貴寶有點不無詫異地:


    “你、、、、、、你他媽今天這是犯了哪根神經?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老婆!懂不懂?你他媽的、、、、、、”


    姚玲叫屈伸冤地大聲道:


    “誰是你老婆?你能拿我當你的老婆嗎?要是你覺得我是你老婆,你就萬不能說了不聽道了不信,就知道滿世界去逛鬼,不務正業,讓你娘往泥裏踹我——還以為是我不管束你,對你起心不良、、、、、、”


    “她、、、、、、她沒有不管的閑事!她怎麽著你了?”


    “你問誰?想知道你問你娘去!她那通情達理的話我學不來!”


    “你、、、、、、他媽的!給你一句好氣,你他媽的就蹬鼻子上臉了是吧?想找死就說聲!”


    “我就是想找死你又怎樣?有本事你就直接打死我好了!把我打死了,這世上少個受罪的!也好讓你娘去給你弄個有本事的老婆來管管你!”


    “你、你他媽的還越說越來勁了,真是欠揍了你!”


    “我就是欠揍!你打,你打呀!打死了就少個受罪的!”


    怒不可遏的姚玲哭喊著,撒潑地伸手就對丁貴寶抓撓起來。


    丁貴寶本來就不是個耐心人,姚玲還沒動手時他就手發癢,姚玲這一抓撓他,他何能忍耐得住?於是兩人便廝打在了一起、、、、、、


    貴寶娘手裏端著一個瓢進了院門。瓢裏是一些雞蛋。這是她得知姚玲懷孕後,衝著未來的孫子的麵,拿來給姚玲增加營養的。


    貴寶娘前腳一進得院門來,就聽得屋裏打在了一起,這下可就讓她驚慌得不行,一溜疾步進得屋來,在外間把手裏的東西隨便一放,慌忙跑進裏間去。


    一當看見姚玲和丁貴寶廝打在一起——姚玲還被丁貴寶窩在身下壓在床上,貴寶娘可就急紅了眼,上前便手忙腳亂地拚命使勁往起拉扯丁貴寶,嘴裏還急急地連喊帶叫道:


    “寶兒寶兒!你快住手啊,你個不知輕重的孩子!惹禍不知禍大的小祖宗!快住手!住手!”


    貴寶娘總算把兒子扯開,並拉到了院子裏去了。姚玲則是伏身在床鋪上慟哭起來。


    直到把丁貴寶拉出了屋來,貴寶娘這才鬆開了抓住兒子的手。


    母子倆都是氣喘籲籲的。貴寶娘擦了一把臉上那連急帶累而冒出來的汗,鬆出了一口氣,對丁貴寶道:


    “哎吆你這孩子,你可把娘嚇壞了!看你們這樣,敢情是要對命啊!你說說你!你這跟她打什麽呀?你不知、、、、、、”


    不等母親說完話,丁貴寶眼一瞪,衝母親就開口道:


    “哼!你還問我,我正要問你呢!還不都怨你!誰知你今天跟她是怎麽了!”


    貴寶娘聞之一怔,道:


    “這、、、、、、我、、、、、、寶兒,別的咱先不提了,娘跟你說句最要緊的:你媳婦現在身上可是有喜了,這你知道不知道?”


    丁貴寶不無意外地:


    “啊、、、、、、這、、、、、、她自己不說,我上哪知道去?”


    貴寶娘趕忙叮囑道:


    “哎幺寶兒呀,你可再不能這麽粗心大意的啦!娘看她一準是有喜了。這往後啊,你可千萬別再動不動就跟她打呀鬧的了,聽見了沒?娘可跟你說,這有孕的身子,怕得就是生氣胡折騰;要是萬一有個什麽閃失,那可怎麽得了啊?你可要知道,那王半仙早就給你們算定這頭一胎、、、、、、”


    丁貴寶眼下顯然無心來聽母親婆婆媽媽這一套,他氣惱地打斷母親的話,道:


    “你還是就少嚼蛆吧!我的事,往後你少摻摻乎乎的給我添亂!閑吃蘿卜淡操心!”


    說完話,丁貴寶氣悻悻就往院門口走去。


    母親一見,趕忙問了一句:


    “寶兒,你這上哪去?”


    丁貴寶頭也不回地:


    “我上天邊去!”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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