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春回到病房以後,急切地搶在姐姐前麵來到麗鶯床前。


    麗鶯醒來之後的那種激動心情,依然興奮而高漲,隻是精神略顯疲憊,她的內心世界所有的聚合反應,都集中在她這張清純而嬌媚的臉上。


    盡管麗鶯還小,許多複雜而深不可測的感情她還不懂,但是,聰明的麗鶯,其實早已經猜透了大姨的心思,因此,她的臉上也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激動與幸福。


    她感覺自己是幸運的,更是幸福的。


    幸運的是,周圍有這麽多親人,都在關心她、嗬護她、幫助她、照料她。自從小時候有了記憶起,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幸運兒。


    與麗燕同是爹娘的孩子,而且又是雙胞胎,但是,待遇卻是完全不同。


    同樣的情況,遇到她頭上,爹娘都會寬容她、包庇她、寵愛她、似乎她就是全家的天,她就是家裏的標尺,唯有她才是對的。


    爹娘幾乎沒有責怪過她、更沒有懲罰過她。


    遇上好事,她又總是享受優先待遇、優厚照顧、優越對待。越是這樣,似乎又給她造成了一種錯覺——麗燕和麗歌也許都不是爹娘親生的吧?


    幸福的是,她上麵的兩個姐姐出嫁非常早,她幾乎對這兩個姐姐沒有半點記憶。


    她感覺她才是邰家的頭大閨女,爹娘對於她的一切,幾乎都是唯命是從,鞍前馬後,保駕護航。好想其他姊妹都是為她而生,為她而活,她就是家庭中心。


    總之,她就是邰家的寶貝疙瘩,她就是邰家的小公主、小可愛。


    她這樣的幸運著、幸福著。有時候她感覺自己幸運得有點離譜,幸福得有點迷茫。


    相反,當她冷靜下來仔細考量的時候,反而得到了與平時截然相反的結論來——她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是親生的,相反,她倒感覺到麗燕和麗歌才是爹娘親生的那樣。


    她在緊張的學習過後,尤其是禮拜天和節假日在家裏的時候,這種對比愈加強烈而突出。


    再加上她在外麵聽到的風言風語,此時此刻,她卻深深地感受到,來自母愛的反而不是母愛,而是大姨。大姨的關懷,才是她心目中最偉大的母愛。


    這種“錯覺”在她心裏已經埋藏了很深很久。尤其是今天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這種感受更加強烈,更加突出,也更加貼近,更加逼真。她的直覺告訴她,大姨才是她真正的母親。


    當然,她聽到的隻是有關親生與非親生之類的話題,而父親的概念,在她心裏幾乎還完全沒有建立起來,就連半點雛形都沒有。


    她覺得父親是誰並不重要,而她又完全不知道她的親娘對父親的那種特別感受。


    “邰麗鶯對吧?來,測一下體溫,這是你的藥,你核實一下。記著按時吃藥。”


    她的思維正在高速運轉的時候,一位身材纖細,說話細聲細氣的女護士,給她送藥物來了,順便再進行每天三次的例行體溫測試。


    護士把藥物遞給她娘,並囑咐了藥物的具體吃法,然後轉身離去。


    “謝謝!謝謝!”


    麗鶯和娘幾乎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就在芳春和拉皂正在查看藥物吃法的時候,菲春輕輕地走出了病房,三嘎子眼疾腳快,隨後跟著菲春出了門。


    “菲春妹子?我心裏好難受啊!這是咱們的閨女麗鶯嗎?”


    三嘎子動情得幾乎要哭出聲來,菲春還沒有走到走廊,他已經急不可耐的跟上去追問道。


    當她轉身來到菲春前麵的時候,他驚呆了。


    因為,菲春臉上的兩行淚水,早已經隨著腳步聲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受菲春影響,三嘎子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淚水幾乎像秋雨,飛流直下。


    菲春看三嘎子這樣動情,怕被病房裏麵的姐姐和姐夫看到,尤其是怕被女兒麗鶯看到,感覺這裏不合適說話和發泄。她立刻拉住三嘎子,快速通過門診樓大廳,向醫院門外跑去。


    就在他們通過門診樓大廳的時候,菲春看見東邊一個熟悉的人影,一瘸一拐地拐彎兒不見了。她判斷一定是向東邊ct室走去。


    她從後影看著非常像晨橋,於是,她讓三嘎子去醫院門前等她,她自己悄悄地沿著東邊走廊跟去,她要看一個究竟。


    三嘎子認為菲春可能要去衛生間,當時並沒有多想,聽了菲春的話,一個人繼續向外麵走去。


    菲春快走到走廊盡頭拐彎的時候停下來,側身向ct室外門看去,不錯,果然是晨橋。


    隻見晨橋艱難地一步一步向前麵挪動著腳步。


    當時,她憑著妻子身份的本能,想馬上過去攙扶他、幫助他去做檢查,以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因為非常明顯,丈夫的腿或者是腳一定受傷了。


    然而,就在短短的幾秒鍾思想鬥爭過後,她選擇了放棄。


    因為,她已經隱隱感覺身體每一個部位都在疼痛,那是晨橋酒後家庭暴力的結果。


    於是菲春被晨橋折磨和暴打的鏡頭,又一次映入她的腦海。


    菲春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一個好東西,經常在外麵尋花問柳,花花腸子從來就沒有停歇過半刻鍾。


    菲春想,晨橋一瘸一拐,也許是偷情的時候,被對方毒打的。


    有了這樣想法,就是打死菲春,她都不會去看晨橋一眼,更不要說去扶他檢查了。


    於是,她轉身沿著原路準備返回。


    結果她一轉身,差一點被迎麵急匆匆推過來的一副擔架車碰一個正著。


    她留心一看,擔架上躺著一個男人,頭上臉上還淌著血,一個女人正跟著擔架車,在一旁擦拭。推車的一個個臉上露出恐慌擔憂的表情。


    看到後麵一幕,菲春的心更加緊張起來。


    莫非真的像她猜測的那樣,難道後麵的傷員,就是和晨橋一起幹架的那位男士?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不管怎麽說,這可是孩子他爹呀!


    唉!


    真給孩子丟盡顏麵了!


    張佑和張沫不配有這樣一個爹!


    於是,她又多了一個心眼兒,掉頭返回ct室一側。她想進一步觀察後者見到晨橋是啥反應。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晨橋和這個躺在擔架上的男人,是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們之間半點關係都沒有。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感覺這次冤枉了晨橋。


    但是,他究竟是怎麽受傷的呢?


    最近書店裏很忙,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去了。所以,最近晨橋在做什麽,她一概不知。她更不知道,晨橋正在跟著三嘎子的弟弟貴良,給三嘎子修築儲水池和水道。


    這樣的事,三嘎子是從來不給菲春說的,他怕有失菲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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