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場地上。


    方白在自己的休息室裏待了不久,就客氣地被請到了這兒。


    其他選手都沒來,評委老師也沒來,按照規矩,在正式錄製開始之前,他們都不能見麵。


    所以有單獨分離的彩排秩序這麽一說。


    在場的隻有導演組,還有伴奏樂隊。


    而按照實際錄製的順序,有唱開場曲任務的方白,理所當然地是第一個彩排對象。


    對於一個音樂人來講,他的彩排上最?重要的,是有三件事物:


    一、麥克風


    二、嗓子


    三、伴奏


    隻有確保這最基本的三樣都完美無缺,演唱的音樂人才能在正式表演之前,說一聲“我信心充足”。


    麥克風是設備問題,《蒙麵歌神》節目組業界經驗成熟,還不止於在這種小問題上掉鏈子;而嗓子則是歌手本身的問題,如果沒有天災人禍發生,平時又保養得當的話,一般是不需要考慮的。


    那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伴奏。


    從通俗情況來講,彩排的一般意義,都是在磨練表演者與伴奏的契合度。


    方白現在就正在跟伴奏樂隊的老道樂師們,討論配樂曲演奏的事情。


    因為要討論兩首歌的伴奏,一首開場曲一首比賽曲,兩首歌的風格差異很大,需要運用到的樂器也不盡相同,而且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一邊聽一邊改一邊慢慢確認的,所以——


    他們總共花了不少時間。


    “小方,兩首都搞原創哦?”


    樂師團裏有個方老爺子,十八方樂器樣樣精通,是某音樂殿堂國家認證的大手子,跟他笑談道:


    “你這個心力怕是付出不少吧。”


    方白有些羞愧,連連擺手:


    “沒、沒。我可比不了其他嘉賓老師。”


    講道理,人前顯聖這種事他還是挺喜歡的,但在麵對方老爺子這種國樂大師的時候,他可沒辦法像在其他人麵前一樣那麽扯淡……


    並不是怕被揭露的恐懼,而是處於尊敬的謙卑。


    有些在某一行技藝上到達了頂峰的人,似乎天生就會有一種光環被動,讓人望而生敬。


    如果說方白是趕著一匹裝滿了黃金的馬車,正穿過山穀,那麽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抬頭仰望,看到了身側的崇山峻嶺。


    古人說“高山仰止,景行景止”,方老爺子是唯一一個能從內而外給他這種感覺的人?這是純粹的音樂藝術家。


    而同樣處於華龍國影視行業頂端的林一秋就不行?這跟身份認知有關——


    廢話,方白是音樂人?幹嘛要仰望一個大導演?他又不奢求自己去導片子。


    就像觀眾老爺們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了一個電焊技術練得巔峰造極的電工,你可能會為他喝彩?但不一定會敬畏;不過你要是碰巧看到了一個首富,光走近時都會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這是很正常的?因為絕大多數人都自心底希望自己變得更有錢。


    “比不了其他嘉賓老師?”方老爺子啞然失笑?隨口說:“他們大部分都是翻唱,哪會跟我們討論這麽久的伴奏?”


    “倒是上一期的謝狼小夥子跟你很像……”


    方白立即笑嘻嘻道:


    “那就借您老吉言了。我爭取追隨謝狼前輩的步伐,殺出重圍,成為第二期的優勝者?半決賽的時候再跟老爺子您合作。”


    方老爺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年輕人?有心氣是好的。說起來,我聽你的第一首歌有很多國風元素……”


    “是。”方白點點頭,又有些困惑地道:


    “國風不好嗎?難道……您覺得這首歌不適合作為開場曲?


    那這意見我可得好好參考參考。


    要不我再問問導演組?實在不行,臨時換一首也是行的,我還寫了別的歌。”


    方老爺子使勁搖搖頭:


    “你莫給我底下這幫年輕人增加工作量了。這首歌很好?我沒說不行,不用想著換……


    我來這節目?就純粹是想給兒孫輩存點錢,沒那麽大熱情。


    剛才給你提這事兒吧?主要是想說,今年春節前後?央視上的領導想搞個國樂盛典?你要是有興趣?到時候可以去報個名。”


    “國樂盛典?”


    方白有點懵,這名字一聽就不一般。


    還有就是央視搞的節目,從來都是央視挑人邀請,哪有藝人自己報名參加這麽個說法的?


    他半信半疑地問:


    “那這個國樂盛典……具體是在什麽時候?”


    “領導一發話,底下翻成天,具體時候哪兒那麽容易定?”


    老爺子笑眯眯地從彈琴的小板凳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他到彩排場地邊給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後才端茶回來,跟方白細說:


    “國樂盛典一共有兩場,一場是我們這些老骨頭較量樂器,另外一場,是給你們這些年輕人比唱歌。”


    “當然,說是比較,其實也沒有評委分高下輸贏……我們表演我們自己的,觀眾也聽他們自己的,這也就夠了。”


    “總之,你要是願意上國樂盛典,到時候我可以幫忙推薦一下。至於具體問題上,審批過不過關,那就不關老頭子我的事嘍……”


    方白懂了。


    老爺子本身作為國樂大師,在“國樂盛典”那種場合上,是肯定有出席資格的,指不定就是壓軸表演的幾個人之一。


    所以他才會知道這種消息,應該就是直接的上級通知——老爺子工作的音樂單位是國營性質,能直接跟央視掛鉤,沒什麽好奇怪的。


    在這種條件下,老爺子確實可以隨意推薦幾個人,給央視領導……但是正像他剛才所提到的那樣,央視的規矩嚴,這種事情肯定不是簡單推薦就能過的,還要過審查。


    央視的審查是包括什麽,身份能力檔案風聞等等等等……“國樂盛典”的審查標準自然不應該也不可能跟春晚作比,但借此想象一下還是可以的。


    好機會呀。方白想。


    能在這種國家舉辦的重要性質音樂場合露麵,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極大得排麵了,以後說出去,甚至都可以作為一種吹噓的資曆,對他的音樂人身份更是一種巨大的加持。


    以後要是有人敢黑方白的音樂水平?


    央視官方認證,外加國樂盛典認證,專業素養這塊兒黑得動?


    “喲,那就麻煩您老了。”


    他趕緊笑問道:


    “老先生,先前隻知道咱倆一個姓,還沒請教您老的名字……?”


    老爺子放下茶盞,撫摸著手上的民俗樂器,眼睛裏流露出一絲迷戀:


    “方金龍。我的這個樂團,名字叫芳華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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