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當周末的電話在審訊室內又一次響起,房間裏的其餘三人幾乎都同一時間看了過去,其中簡有些驚恐,律師戴維-唐有些意外,羅賓則瞪大了眼睛。


    周末沒解釋什麽,一通逼問後,他的手機已經成為了房間裏的炸彈,在這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接完電話後,手裏立即會多出一張底牌的感覺有多恐怖。


    “局長。”


    “告訴他們手槍找到了,把手槍和他母親聯係在一起,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什麽叫自己解決?


    找到了證物不拿過來……還讓審訊者自己解決的意思是……根本就沒發現這把槍,也就是說……周末心領神會,局長這是要讓虛構的關鍵性證據成為事實,從而試探對方,看看能不能一網成擒。


    將電話放在耳邊的周末在德瑞克已經掛了電話以後很認真的問道:“是麽?那我就不需要審問了?”


    “好,知道了。”


    放下電話時,周末看向了房間內注視著自己的三個人,他衝著羅賓說道:“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現在願意告訴我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我還能幫你。”


    羅賓根本就不鳥他,翻著眼皮看棚頂,一個字都不說。


    簡急了:“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手槍找到了。”


    “what!”


    簡明顯有些激動,她緊接著比羅賓還緊張的問道:“在哪?”


    警察局的審訊室裏,每一個穿著製服的警察都關注了屏幕,他們很想知道周末會怎麽應付這個問題。這是個關鍵性的問題,出不得半點差錯,要是周末說出槍的位置正確,馬上就能壓倒羅賓,從證據上占據主動,同時,也可以讓簡立即崩潰;相反,則會讓簡和羅賓嗤之以鼻,整個案件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周末慢吞吞的扭頭看向簡,臉上的表情盡量帶出勝利者姿態,可心裏嚴重沒底:“簡,你現在還在乎這個?”


    “根據鑒證人員現場指紋調查,羅賓的手槍上沒有任何屬於他的指紋,在那把已經殺了兩個人的槍上唯一的指紋屬於你!”周末斷定羅賓每次犯案後一定會把手槍擦幹淨,以羅賓智商絕不可能讓手槍上留下任何痕跡。


    “我要是你,我就擔心自己怎麽離開這間警察局,出去以後怎麽麵對鄰居。家裏的兩個人同時麵對謀殺指控,在這個消息傳遞無比迅速的網絡時代,我估計用不了兩天整個小鎮都會知道你們倆的事,莫非你還準備出去的時候鄰居為你們準備歡迎儀式慶祝你們曾經在這個位置上、堅韌的咬住了牙、用最不合作的方式對抗了蒙泰克那些維護治安的人嗎?”


    周末看著戴維-唐說道:“律師先生,剩下的時間交給你,不過,警察拒絕保釋羅賓,這是個非常殘忍的殺人犯,目前遭受的指控中光一級謀殺就有兩項;至於簡,恐怕你也無法帶走,盡管簡的時間線未必與整個案件相符合,可是槍上麵的指紋必須得到合理的解釋。”


    “我要去工作了,我可不是有母親擔憂被警察審了一晚上有沒有喝過水、吃過東西的人。”


    拿起手機,周末起身走出了審訊室,一直在監控室外圍觀察審訊室情況的同事們這個時候想過來說些什麽,可周末卻站在二樓的欄杆前盯著趴在辦公桌上好不容易進入夢鄉的克裏斯蒂娜。


    簡在審訊室內處於嚴重的焦慮中,她看著羅賓低聲詢問:“你真的殺了兩個人?”


    “為什麽!”


    “你知不知道警方一旦有了那把槍,你僅剩的選擇隻是離開這個世界的方式是坐電椅還是注射。”


    羅賓對著母親盡力解釋著,眉頭緊皺又要用不能點明的方式道:“媽,別相信他們,他要是真的拿到了手槍肯定會把證據拿出來,就像是他們挖到了屍體和判斷出了屍體的死亡時間一樣。”


    “你給我閉嘴!”簡要瘋了:“目前在家裏工作的警察數量恐怕超過二十人,他們可不光是蒙泰克鎮的警察,還有fbi,這些人連埋藏在地下的屍體都挖了出來,會找不到一把槍?!!”


    簡有一種很急切的衝動,如果眼前坐著的不是親生兒子,她很樂意將整個故事當電視劇看,隻是現在……


    “sir。”簡在審訊室內衝著周末喊了一聲:“可以聊兩句麽?”她沒敢從審訊室內走出來,單憑這一點就能判斷出簡這輩子肯定沒有被警方處理過,不然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出入警察局的謹小慎微。


    周末回身點點頭,然後,狠狠瞪了監控室那些看熱鬧的警察一眼,在這一眼怒視下,艾華德憑借自己多年的經驗馬上明白了:“都進去,快,都進入房間。”他知道,要是不給簡一個寬鬆的環境,她是不太可能吐露心扉的。


    簡從房間內走到周末身邊,低聲道:“我還有什麽辦法幫羅賓麽嗎?”


    “你還想幫他?”周末自然而然的問道:“哪怕凶器上有你的指紋?”


    “你不了解羅賓……”


    簡開口了,羅賓的過去在她的嘴裏一點點描繪了出來。


    羅賓六歲時,簡擁有很好的事業和非常完美的家庭,她的丈夫泰德是個紳士,盡管看上去有點假、有點小虛偽,不過這個世界上誰又能100%的真實呢?


    平淡的日子中,簡有些厭倦,在她眼裏,自己本該是那個一飛衝天的女人,可是家裏的孩子和丈夫讓整個事業線隻能維持在小鎮的最高峰,無法向前踏進一步。有一段時間,簡擁有過一次去聖安東尼奧市開公司的機會,有位投資人看上了簡的才華,想要和她成為拍檔,隻是,這段日子很快就成為了……夢魘。


    忙碌中她忽略了家庭,等好不容易找到能休息的時間,回到家要麵對的居然是小羅賓的哭訴,哭訴被父親關在衣櫃裏限製自由、麵對漆黑的恐懼。


    簡一直都在為這件事自責,她當時不分青紅皂白的詢問羅賓到底犯了什麽錯,惹得父親勃然大怒。因為在簡眼裏,自己得丈夫永遠彬彬有禮,這樣一個人要懲罰孩子麵壁思過一定是孩子的錯。


    打那開始,羅賓再也沒有控訴過,這件事過去的一年以後,簡發現了羅賓的異常。


    羅賓在睡覺的時候必須開著燈,獨自在家的時候寧願坐在門口也不願意一個人在屋裏看電視,和父親在一起永遠是躲的遠遠的,看見簡,目光中充滿了不信任,連學校裏發生的事情都避而不談。


    簡詢問丈夫這是怎麽了,她丈夫的回答卻是:“一個母親了解孩子的途徑居然是‘問’,難道你的事業已經蒙蔽了雙眼?”


    這份指責在羅賓八歲的時候徹底爆發,那天,簡的客戶推遲了約會,她有了時間回到家裏的時候,竟然親眼看見羅賓帶著淚痕的從衣櫃裏走出來。


    她眼裏全是羅賓的恐懼,那個孩子顫抖著走出房間,繞過簡,從門口走了出去。


    疑心產生了,簡想知道羅賓究竟怎麽了,可是她卻不能問,每一次詢問丈夫都會指責她因為事業而忽略了家庭,於簡的自責中對一切避而不談。


    簡在自己家裏裝了攝像頭,在羅賓上學、丈夫不在家的時候。


    而攝像頭記錄的一切,嚇壞了簡。


    她發現第二天的早晨自己出門以後,羅賓早早的就被丈夫叫了起來,不是出去玩耍、不是督促學習、也不是吃早餐,而是直接將八歲的孩子塞進了衣櫃裏。


    更詭異的還在後麵,那個男人坐在床邊,嘴唇不住蠕動,他好像在不停的說著什麽,就這麽足足說了兩個小時,在這兩個小時的進程中,從肢體動作來看那個男人有時候在大吼,有時候在低語,語調不同,仿佛是和衣櫃的孩子對話。


    等這種怪異的行為結束,羅賓被放出來後立即遭到了訓斥,而後才是吃早餐,吃完早餐,羅賓又被塞了回去。


    一上午。


    這一次那個男人變本加厲,他用了各種方法,有時候還拍打衣櫃的門,簡在無聲的監控裏仿佛都能聽見那種‘碰、碰’的聲響。中午,羅賓被放了出來,他得到了讚賞,那個男人無比驕傲的擁抱他,似乎在慶祝什麽。


    簡看完這些,打算詢問究竟,當把孩子送到了他外祖母家裏,簡開誠布公的問了那個男人,得到的回答是:“羅賓沒犯錯,隻是基因決定他必須學會麵對一些東西,一個人麵對。”


    簡傻了,他覺得自己的丈夫簡直就是個變--態!


    什麽基因決定了孩子必須要一個人在衣櫃裏麵對黑暗和恐懼?


    那一次後,簡帶著羅賓看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給出的答案更加驚悚,那就是羅賓必須接受最高級別的心理測試,因為這個孩子所有反應都和正常人相反!


    也就是說,在本該感受到快樂的時候,羅賓會悲傷;在本該憤怒的時候,這個孩子異常平靜。


    離婚。


    簡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在這種情況下生活下去了。


    當天晚上,簡帶著孩子離開了家,同樣是當天晚上,羅賓接到了一個電話。


    第二天,簡發現心理醫生傻了,羅賓每一個想法都正常的如同教科書一般,隻是這種想法和孩子的麵部表情完全不同,這很明顯是有人提前教過他該怎麽應付心理醫生。簡的逼問下,小羅賓吐露了實情,昨天晚上父親在電話中告訴他,對付心理醫生隻需要將自己感受到的想法反著說出來即可。


    簡真的想拿槍崩了那個男人,可是她除了徹底隔絕了羅賓和那個男人的接觸,在心理醫生判定羅賓出了問題必須接受治療的時候,她用自己錄下來的監控錄像和心理分析報告向那個男人提出了離婚。


    結果是,那個男人同意了,這麽多年的感情沒有給那個男人帶來任何不舍,他隻是告訴簡:“你會明白,在羅賓人生中的某一天,他需要感謝我。”


    “你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對羅賓做了什麽嗎?”周末問了一句。


    簡回應道:“我不知道,心理醫生說,不要第二次揭開孩子的傷疤,所以我們都避而不提。”


    周末震驚了,他無法想象在三年或許更長的事件裏把一個孩子關進漆黑的衣櫃究竟有多麽恐怖,更想象不出孩子的親生父親怎麽會在衣櫃外邊滔滔不絕的說著一些根本讓人猜不透的話。


    他記得自己印象裏曾經看過一個關於調查心裏問題的問卷,上邊標注了正常人和變--態的區別,問題是‘假如你要殺死某個人,這個人已經被逼到房間裏,隻要推開門你就能完成這一切,你會怎麽做’,正常人的回答周末已經忘記了,而變--態的回答則讓他恐懼‘安靜的等在外邊,在他走出來的那一刻幹掉他’。


    這是嚴重的心理扭曲,變--態完全在享受被害人於房間內的恐懼,在被害人認為危險解除,心裏徹底放鬆時,等他的竟然是死亡。


    “現在,你願意幫幫這個孩子麽?”


    簡如此問著。


    周末微微張開嘴,這會兒他心裏已經沒有了正義和邪惡,從未處理過這種案件的他,在簡的傾訴中,不知所措。


    “簡女士,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他,不過,你得配合我們指認下凶器的藏匿地點。”周末打斷了剛要開口的簡:“你聽我說,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都無法讓羅賓開口,這個孩子身上的恐懼感已經被訓練的麻木了,他麵對任何恐懼都不敏感,所以,我們必須要製造出一種假象,那就是您,深陷圇圄之中。我明白,這兩起殺人案與你無關,但是我們必須這麽做才能讓羅賓說出一切。完成了這一步,我竭盡所能,可以幫羅賓爭取的,或許隻是一個自首而已。”


    “您在離婚後對羅賓一定很好吧?”


    “我……”簡開口道:“騙了羅賓。”


    “我不想讓羅賓覺得母親忽略了他這麽多年,我告訴羅賓自己在遭受那個男人的威脅,一直都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


    “fuc……”周末想罵人。


    “我知道自己很對不起羅賓,這些年也在盡力補償著。”


    周末瞪著眼睛問:“你的補償不會是給他更多的錢,讓他得到可以得到的一切吧?”


    “我會幫你指證槍的藏匿地點,要是需要我拍一張照片才能幫羅賓拿到自首,我願意這麽做。”


    “謝謝,感謝你。”


    簡走回了審訊室,周末輕聲罵了一句:“該死的上帝,難道你就不想提上褲子從床上走下來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嘛?”


    周末眼看著簡回到了審訊室,當他再次扭頭看向眼前所有警察時……


    啪、啪、啪。


    掌聲響了起來,監控室內所有警察都在為他鼓掌。


    對於周末來說,這掌聲是他用心力交瘁換的。


    “海森堡。”周末衝著海森堡揮揮手:“一會用拍立得拍一張簡帶手銬指認藏槍地點的照片,另外,不管簡在這一路上問你任何問題你都給我說不知道,等指認了藏匿槍的地點,把槍找了出來,千萬別讓任何人碰,直接交給鑒證人員,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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