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他見識少,他當初也跟著院長去過那些有錢人的家裏致謝,那些房子都沒有這個大,也沒有這裏精美。


    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開口他就放下心來了,他能感覺到,對方對他並沒有惡意。而且也是,如果真的討厭他的話,也不會帶他回來養了這麽久了。


    「你還記得之前殺了人的事情嗎?」汐見和音將身後的墊子擺到了舒服的位置,靠在了上麵,沒有半分委婉地問道。


    「……是。」中島敦渾身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回答了他。


    他記得那個白頭髮的男人來到孤兒院,將他綁了起來,對他使用電擊。痛苦的感覺現在也能回憶起來,之後他……變成了虎,用虎的利爪殺了那個男人,然後就逃了出去。


    不願意接受自己殺了人的事情,本質上是個善良的人的中島敦成為了虎到處逃竄,知道被人抓了起來,然後記憶有段時間的空白,他被人送到了這裏。


    在沉睡的日子裏,他其實也是有意識的,他知道福爾摩斯先生每天都會來探望他,通過某種神奇的手段來維持他的生命,讓他即使在逃避的日子裏也能繼續活下去。


    從一開始的無法接受,到後來的麻木,再到現在的終於想開,中島敦覺得都要多虧這位福爾摩斯先生……雖然對方的手段確實很簡單粗暴就是了。


    「和我沒關係,能想開是你自己的事情。」汐見和音單手撐著臉看著他,看上去有些睜不開眼睛了,「現在還會害怕自己殺了人的事情嗎?」


    「會。」中島敦沒什麽猶豫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雖然他願意醒過來說明他願意接受現實了,但是想到那件事,還是難免會很難受,「但是……如果我沒有殺了他的話……」


    他的聲音逐漸變低,像是在回答汐見和音的問題,又像是在對自己解釋什麽,「死的人就會是我了。」


    「嗯,沒錯。從法律的層麵來說,你的行為也是正當防衛,無法構成犯罪。」汐見和音的聲音有些飄忽了,像是在說夢話,但是邏輯依舊很清楚。


    中島敦猛然抬起頭,露出了希冀的眼神。


    「所以不需要有這種心理負擔,以後你也可以盡情地生活在陽光下。你還小,未來一片光明呢。」汐見和音打了個哈欠,說道。


    中島敦眼裏的光幾乎都要滿溢出來了,原本他以為自己聽到這樣的話會高興地跳起來,但是現在僅有的,是之前微微堵塞的胸口終於疏通開來,好像全部的痛苦在一瞬間消失了。


    從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福爾摩斯先生的手,上麵放著一張手帕。兩頰微涼,中島敦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掉了眼淚。


    ……這樣會不會顯得很沒用啊?


    中島敦臉上有些發燒,胡亂擦了一把臉,希望自己能在福爾摩斯先生麵前表現地好一些。


    「那麽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回孤兒院嗎?」汐見和音重新坐了回去,還沒等中島敦回答,他就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我想你也不願意,你們那個院長雖然是幫你隱藏了秘密,但是他實在是不怎麽會當教師,當初也不應該讓你見澀澤龍彥。」


    「澀澤龍彥……?」中島敦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嗯,就是被你殺掉的那個人的名字。」汐見和音說道,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中島敦,又提議道,「或者我可以找個人收養你,你是……十二歲吧。想要爸爸媽媽嗎?」


    汐見和音是認真提議的,既然都已經插手這件事,必須要有個完美的結局。他當初對「虎」感興趣,但也沒想到中島敦這麽小。


    而且中島敦和當初的芥川龍之介還不太一樣,芥川出身貧民窟,身上的戾氣很重,在莫裏亞蒂身邊可以讓他稍微學習一下收斂,而且他還有個妹妹。芥川銀倒是挺適合被領養,但是他們都不願意離開對方,在在組織裏總好過被放養。


    中島敦則是孤兒院出身,雖然有著「虎」那樣兇猛的異能力,但他本人是個溫和善良的孩子,就算被領養出去,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和新的家庭發生什麽衝突,之後也能有個不錯的人生。


    而且他可以拜託京弦幫忙,京弦出手的話,一定能找到一個很適合中島敦的家庭的,肯定不會變成哈利波特。


    但是中島敦拒絕了,那個孩子在這方麵十分堅定,說道,「如果是之前一無所知的我,一定會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其實我現在也很心動,聽到您說『爸爸媽媽』的時候。但是我果然沒辦法就這麽接受,我不知道『虎』什麽時候會出現,而且我也沒辦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活下去。」


    「你倒是挺有誌氣的。」汐見和音彎了彎眼睛,稍微對他認真了點,「那麽你想去哪裏呢,反正都已經接手你了,我盡量幫你安排。」


    「那個。」中島敦抬起了眼睛,似乎對即將要說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努力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不可以留下來呢?」


    汐見和音猜到了他會這麽說,中島敦的想法很好猜,全部都寫在臉上了。


    「不可以。」汐見和音冷酷無情地說道,之前昏迷的中島敦待在這裏沒什麽問題,活蹦亂跳的就有些麻煩了,「但是你可以說說你的原因。」


    中島敦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聽到汐見和音的問題,還是認真地回答道,「因為,我想報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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