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哭聲與昨夜的大有不同,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慶幸,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蘇禦知道她受到了驚嚇,也不阻止她哭,而是陪在她的身邊,任由她痛徹心扉的大哭,隻是偶爾會為她遞上一張幹淨的紙巾。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再一次被推開。


    周曦僮緩緩抬頭,紅著眼睛看向走向她的男人,抽抽噎噎的喚了聲,「淮書叔叔。」


    淮書將揣在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拍了拍她的發頂,笑著說道,「瞧給我們傻姑娘嚇得,眼睛都哭紅了,像個小兔子一樣。」


    許是因為有兩位長輩在自己身邊,周曦僮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她昂首看著淮書,用祈求的語氣問他,「我能去看看顧伯堯嗎?」


    淮書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弄的鼻尖一酸,他無聲嘆息,很是溫柔的說,「當然可以。」


    話落,他陪著周曦僮,向隔壁那間豪華病房走去。


    三人進到病房的時候顧伯堯正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他閉著眼睛,蒼白的臉上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胸口緩慢的起伏著。


    周曦僮隻是看著他這幅虛弱又狼狽的樣子,就忍不住的又紅了眼。


    她緩步上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指,很小聲的說,「顧伯堯,你趕緊好起來吧。」


    她在他的病床邊站了許久,直到淮書輕拍她的肩膀,她才從他的病床旁離開。


    她跟著淮書走到了病房的休息區,有些拘謹的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像是一個等待著挨訓的學生。


    淮書靠在沙發上,翹起單腿,眼裏含笑的看著周曦僮,溫聲說道,「別緊張,我沒有要訓你的意思,再說,這場車禍本來就和你沒關係,是那個臭小子自己酒駕,自討苦吃,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周曦僮搖搖頭,有些無措的絞著手,帶著幾分鼻音的說,「不是的,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他喝了酒,還刺激他,所以他才會出意外的,如果我聽他的話,如果我沒有刺激他……」


    倏然,她麵前出現一杯冒著熱氣的水,她緩緩抬頭,正好迎上蘇禦溫柔的目光。


    他唇角噙著暖笑,將水杯遞到周曦僮的手裏,然後坐到淮書的身旁,柔聲說道,「僮僮,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周曦僮點點頭,她冰冷的指尖貼著水杯,漸漸有了溫度。


    「僮僮,如果說真的該道歉的話,也是應該我先道歉才對。」蘇禦背脊挺得筆直,哪怕已經年近花甲,卻仍是矜貴又儒雅。


    周曦僮不明所以的看向蘇禦,像是聽不懂他的話。


    蘇禦笑了下,溫聲說道,「顧伯堯的父母經商,平日裏很忙,所以從顧伯堯出生到上幼兒園的這段時間裏,他幾乎是在我和淮書身邊長大的,我和淮書沒有孩子,看他就像看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難免的就溺愛了一些,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他不可一世的性格,等發現的時候,再想改,已經來不及了。」


    周曦僮微微一愣,她沒怎麽聽顧伯堯提過他小時候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他小時候是由蘇禦和淮書撫育長大的。


    淮書聽罷,輕哼一聲,說,「要我說這臭小子就是欠揍,小時候多打兩頓,哪有這麽多事?」


    蘇禦側首看向淮書,英挺的眉眼裏流露出極盡溫柔的眸光,他握住他的手,有些無奈的笑了下,說,「現在不提倡棍棒教育。」


    淮書撇撇嘴,說,「媽的,事兒真多。」


    這麽久以來,蘇禦早已經習慣了淮書時不時炸毛的模樣,他淺淺一笑,拇指在淮書的手背上輕輕摩挲,清雋的眉眼裏滿是溫柔與寵溺。


    須臾,他重新將目光落到周曦僮的身上,語氣平緩的說,「顧伯堯的父母平日裏確實疏於對他的關心,否則也不會他出了車禍,卻是我和淮書第一個趕到,而我與淮書又確實對他過於溺愛,很多方麵的原因,才造就了他今天的性格,所以真的要道歉的話,也該是我先道歉才對。


    僮僮,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他雖然脾氣大了些,性子有些偏執,但我相信,他是足夠喜歡你的,當然,我不是說他可以借著喜歡你的名義去胡作非為,我隻是希望,你們不要為了旁的事情而錯過彼此,愛錯了不遺憾,錯過了,才最遺憾。」


    蘇禦溫潤又儒雅的話像是有神奇的魔力一樣,讓周曦僮雜亂無序的心很快就平靜下來。


    她抿了抿唇,似在沉思,可情緒顯然比剛才要好得多。


    蘇禦見狀,緩緩起身,輕聲說道,「你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你在這陪陪小堯。」


    他說著,牽起淮書的手,與他並肩向病房外走去。


    房門關閉的剎那,淮書睨了眼緊閉的房門,嘖了一聲,「這臭小子還能再沒用點嗎?明明是在咱們身邊長大的,怎麽追人的本事一點也沒隨你?」


    蘇禦笑了下,眉眼彎彎的,他緩緩抬起手,將寬厚的手掌覆蓋在淮書的頭頂,極盡溫柔的說,「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蕭淮書,所以不會再有第二個蘇禦。」


    淮書心跳猛地亂了一拍,心想:媽的,這個男人都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這麽會撩啊?


    他幹咳一聲,害羞的連耳廓都染上了兩抹緋紅,「那個,不是說要給僮僮準備吃的嗎?趕緊走吧。」


    說罷,他握住蘇禦的手,與他十指緊扣,闊步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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