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身上的棉襖早就已經不能保暖了,她抬頭望著他,不停顫抖的牙齒早已經說不出來一個字了。


    黃色的燈光從他背後映照下來,他如同神明一般出現在了她無望的人生中。


    顧司昂見她沒說話,將手中的傘遞給了她,思忖片刻後又將身上的外套脫給了她。


    他說,「冬天很冷,找個地方取暖。」


    他說著,將錢包裏所有的現金都遞給了江南,隨即轉身向商場內走去。


    錢不多,五張百元大鈔。


    江南可以拿著這些錢回到小偷組織那裏換取幾日的安穩。


    可她沒有,她藏起了這些錢,一分都沒有動過,無數個熬不下去的日夜,她都會緊緊的攥著這些錢,將它們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好似這樣就會又有活下去的勇氣與希望一樣!


    大夢初醒,江南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一片冰涼,她連做夢都不得安寧。


    她這一覺睡得有些久,窗外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她起身,緩步向臥室外走去,剛走到樓梯拐角處,便聽到溫如芳抱怨般的和蕭恆哭訴,「蕭恆,為什麽我和你的女兒會成這個樣子?明明小時候的南南不是這樣的,她那麽可愛,對音樂極具天賦,在書畫方麵也是佼佼者,可你看她現在,連江西的十分之一也趕不上,我們的女兒怎麽會這樣?」


    蕭恆長嘆一口氣,說,「如芳,話不能這麽說,南南那些年過得日子太苦了,她連溫飽都不能解決,哪裏還有可能去學習音樂書畫?」


    溫如芳不贊同的反駁,「但她已經回來七年了,整整七年,這七年我對她也是盡心盡力,她怎麽就不能像江西一樣爭氣呢?」


    江南突然想起來她第一次對這個家失望時的場景,那個雷雨交加的夜裏,她站在溫如芳的房間門口,聽到她哽咽的對蕭恆說,「是不是她不被找回來會更好,她回來了,江西卻不肯再回來了,她回來了,我們這個家反而越來越不像一個家了。」


    第325章 那些隱藏起來的秘密(顧司昂)


    那時江南才知道,她的母親從來沒有接受過她,她甚至在怪她毀了他們安穩的生活,怪她害的蕭江西有家不能回。


    這類話不是江南第一次聽了,盡管每一次聽溫如芳說,她都會難過的有些窒息,但好在她是天生的演技派,那些失落的情緒她早就已經可以藏的很好。


    她勾了勾唇角,將眼裏蘊藏的淚水憋了回去,步伐輕鬆的向一樓走去。


    蕭恆見江南下來了,急忙握住溫如芳的手腕,示意她別再繼續說下去。


    江南無所謂的聳聳肩,說,「沒事兒,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我都已經聽過了,你們繼續就好,當我不存在。」


    她說著,從桌子上端起水壺,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溫如芳本來還覺得有些尷尬,可聽江南這麽說,一時間又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江南,我說過很多次,偷聽別人說話是非常不禮貌的,你以後嫁了人,在婆家這樣,會讓人家以為我們蕭家沒有教養。」


    江南抬了抬眼眸,腳尖一踮,直接坐到了沙發靠背上,一臉無所謂的看向溫如芳,語氣漠然,「你先搞清楚,是你們先背後議論我,我才能不小心聽到的,偷聽這個詞您用的特別不準,況且,您放心好了,我嫁人之前自然會一五一十的向對方說清楚我的生平經歷,我一定會清清楚楚他,蕭家對我隻有生恩,沒有養恩。」


    「你——」溫如芳臉色漲紅的瞪著江南,氣到連指尖都是在顫抖的。


    江南不想再聽溫如芳訴說著對她的失望,她不想再讓自己的心在刀子裏來回割來割去。


    她從沙發上跳下來,連一件外套都沒穿,一步一步的向別墅大門走去。


    蕭恆見狀,急忙追了上來,語氣焦灼的問,「南南,你要去哪啊?」


    江南停下腳步,側首望著蕭恆。


    七年來他老了不少,她還記得自己剛剛回到蕭家的時候,他頭髮上還沒這麽多白頭髮。


    蕭恆不喜歡權利,在蕭家一直都是一個隨遇而安的存在,如果不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夾在她和溫如芳的中間,他也不至於老的這麽快吧。


    「老頭,」她叫道,語氣裏難得有一絲哽咽,「別再讓二哥去找我了,也別再變老了。」


    「南南。」蕭恆叫道,想要張口挽留。


    卻聽江南不慍不火的說,「再留下來,我真的會死的。」


    她說著,闊步向別墅外走去。


    室外是冰天雪地,她像是感覺不到溫度一樣,挺直背脊消失在寒冷的冬夜裏。


    蕭宅位於京都郊區,很難打車,她不知走了多久,才勉強打到一輛計程車。


    她渾身上下最值錢的隻剩下腳上那條腳鏈,原本怎麽解也解不開的腳鏈這次卻是一拽就斷了。


    她看了眼腳鏈,認命般的笑了一下,將腳鏈作為打車費支付給司機,在淩晨一點的時候,她終於回到了顧宅門口。


    顧司昂沒想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重新看到江南,更沒想到他再見她時她會這麽狼狽。


    她身上隻穿了一件襯衫,腳上還穿著拖鞋,裸露在外的腳踝與手踝早已經凍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那張鮮艷的紅唇更是已經凍成了烏青色。


    「嗨,突然見麵,是不是感覺很驚喜啊?」江南說著,極力的壓抑住聲音中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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