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黎晉東扯出一個很不想笑,但又渴望安慰彼此的笑來:「回來了,路上還順利吧。」


    潮生眼裏有些不易察覺的情緒,他看了眼黎晉東,又看了眼陳柔,分別喊了聲:「爸。媽。」


    他很認真說:「我把黎晚帶回來了。」


    這幾個字包含了太多,黎晉東眼眶紅了。


    陳柔反應倒是快,她快速抹了淚,笑著看向李微印懷裏的小女孩:「晚晚啊。」張開雙臂呼喚,「小小年紀就坐飛機了,我們晚晚真厲害哦。」


    李微印把小女孩給陳柔。


    小女孩竟然一點也不認生,被陳柔抱過去,竟還樂嗬嗬的笑了笑,笑出了口水。


    潮生看著他們,抱緊了骨灰罈。


    …


    酒吧那天之後,李微印又問了他好幾次:「你到底給小女孩取了什麽名字。」


    他心裏早有答案。


    「江念晚。」


    「什麽含義?」


    「字麵意思。」


    第36章 結局


    老話總說, 入土為安。


    但是潮生沒有讓黎晚下葬,他把骨灰罈放在臥室,王冬梅說他不應該, 他說, 起碼讓她看著念晚長大吧。於是王冬梅就不再說什麽了。


    但是葬禮還是有的。


    二〇二六年的春節來得比較晚,過完元宵節都已經三月三號了, 潮生三月六號這天,潮生在芳汀為黎晚舉辦了一個小小的葬禮。


    來的人都是老朋友:溫瀾,唐未, 李微印,王緒……


    大家一人一枝紅玫瑰,放在她靈前的遺照前。


    她的遺照選的是她各大社交平台上多年沒換的頭像——那是她十八歲的樣子,滿耳朵都是閃閃的耳墜, 紮著高高的馬尾, 笑意明媚,不施粉黛, 卻依舊嬌艷。


    大家都沒有說什麽告別的話,也沒有哭泣。


    淡淡的悲傷卻像驅不散的陰霾一樣, 始終籠罩在大家周圍。


    後來溫瀾和唐未先走。


    艾藍最近高燒不退, 溫瀾得回去照顧孩子。坐上車之後, 她才敢哭出來,放聲痛哭,唐未在旁邊開車, 聽她悲痛,把音樂聲開到最大, 遮蓋住她的哭聲。


    潮生送完溫瀾離開之後, 再回來就見王緒給李微印遞了一根煙, 李微印頓了頓接下來點燃了。然後王緒看到潮生回來了,就說,我也走了。


    潮生點頭,默默把他送出去。


    他離開靈堂,助理早就站在車前打開車門等他進去,他上車之前又回頭望了一眼潮生,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話卻是笑著說的,他說,潮生,就在剛剛,我忽然感覺從前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潮生聽後,對他笑了笑。


    王緒低頭,用他那價格不菲的西裝袖口擦了把淚,彎腰上車,再沒回頭過。


    潮生再轉身,就見李微印叼著煙,正目送王緒的車離開。


    潮生問:「你不走嗎?」


    李微印移開視線,笑問:「怎麽,你想和黎晚單獨聊聊?」


    潮生微愣,很快一笑:「滾。」


    李微印連連點頭:「行,不打擾你倆談心。」


    他把煙摁滅,走下台階,丟在廊外的垃圾桶裏。


    他說:「走嘍。」


    一個個都走啦。


    原來高考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並不是真正的分離,這時候才是。


    春風不解風情,時間追上了白馬,忙碌的世界,依然孤獨的轉個不停。


    青春燦爛盛大,永遠有人風華正茂。


    可他們這群人的青春真的散場了。


    盡管看起來,他們都長成了很好的大人,也都沒有偏離自己的人生軌道,但是他們的身邊再也沒有彼此。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李微印走到潮生身邊,他的眼淚大概都在英國流完了,這會兒倒是笑嘻嘻的,他說:「我走了,你和黎晚聊吧。」


    潮生說:「你家近,我就不送了。」


    李微印點點頭,越過他,又忽然回頭:「看你從頭到尾都這麽平靜,我還真挺想問你的。」


    潮生轉身看他:「問。」


    「你遺憾嗎?」


    沒接到她最後一通電話,你遺憾嗎?


    在她死後才知道她愛你,你遺憾嗎?


    她到死都不知道你愛她,你遺憾嗎?


    「那就遺憾吧。」


    他還有一生可以去遺憾,而她連遺憾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微印得到潮生這個答案,忽然覺得釋懷。


    他轉過身,大步流星朝外走,掛著笑,流著淚,揮手告別,沒有回頭。


    潮生一直目送李微印的身影消失。


    而後他又進靈堂。


    看著黎晚十八歲的遺照,他忽然想起一句詩——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他暗戀過兩個女孩。


    那兩個人都不知道他愛過。


    他問黎晚:「那你呢,你遺憾嗎。」


    那通電話沒撥出去,你遺憾吧。


    沒能告訴我你愛我,你遺憾吧。


    沒聽我說過我愛你,你遺憾吧。


    …… ……


    潮生在靈堂站了很久。


    他沒有哭,也沒有故作輕鬆,到時間了,靈堂該撤了,他也就離開了。


    當天他抱著念晚回家,因為他不會開車,依舊步行去地鐵站。


    地鐵口有個兩個盲人歌手在唱歌,一個口琴演奏,一個在唱:「……我也是個複雜的動物,嘴上一句帶過,心裏卻一直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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