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正想對他這番話表達幾句什麽。


    他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竟然是黎晚打來的。


    他指尖在屏幕上猶豫再三……助理從攝影機後麵彎腰跑過來,小聲提醒:「大大,把手機給我吧。」


    潮生見攝影機都開著,歐陽也在等著,後麵還有其他採訪要做,就摁了掛斷,把手機給助理了。


    上交手機之後,他對歐陽笑笑:「其實這本書我寫得也很順,有時候寫作狀態真的能決定這本書是好是壞,我寫第三本的時候就經常卡文,感覺不在狀態,果然那本書出來之後評分是最低的。」


    「……」


    幾場採訪,花了一個多小時。


    結束之後他走去休息室喝水,助理把他的手機給他:「大大,都怪我這次忘記提醒您手機靜音了,要不以後採訪我還是把手機給您收著吧。」


    潮生「嗯」了一聲,把手機接過來。


    助理又說:「我看剛才又有三四個電話進來。」


    她說著話,一陣鈴聲就響了起來,這次是李微印。


    助理搭眼看了一眼:「剛才好像都是這個人打過來的。」


    潮生點頭說:「你先出去吧。」然後他看著助理離開的背影,滑動綠色鍵摁接通。


    「江潮生!你他媽幹什麽去了!你買手機幹什麽用的!為什麽不接電話?」


    開頭就是一陣怒吼。


    潮生走到窗邊,向下眺望,他的書粉排了好長一條隊。


    再望遠,晴空烈日,空氣中一絲陰霾也沒有,所見之處均是一片燦爛。


    他漫不經心:「你有話就說,我現在沒空和你廢話。」


    「操他媽的!黎晚死了!算不算廢話!」


    潮生視線定格在一棵被風搖亂的樹上,愣住了。


    李微印在聽筒那端嚎啕大哭:「我不管你在幹嘛,不管你在哪,你快過來!你快來,你快來啊……」


    潮生茫然質問:「你他媽說什麽?!」


    「我說黎晚死了!一句遺言都沒有的那種。」李微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她給你生了一個孩子……難產大出血……」


    潮生腦袋空空,他聲音也變得很空:「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以為她為什麽沒去溫瀾孩子的滿月宴,她大著肚子呢……」李微印邊抽噎邊說,「你來英國那一次,你們是不是沒做措施,你自己想想……」


    那晚他在抱住她之後想到了沒有套的事情,她當時隻是說自己在安全期,又說最近在吃短效避孕藥調理月經,還把藥盒找出給他看了。


    他以為一切都沒問題的……


    「大大,還有十分鍾上場,您要是想去廁所抓緊哦。」助理推開門,扶著門框,探出半個身子,笑吟吟對潮生說話。


    潮生背對著門沉默站著,對她的話不為所動,好似在看窗外的風景。


    李微印持續崩潰:「黎晚當初就是因為你不想要孩子,被傷到了,才來的英國。她這幾個月在網上發的照片都是以前就拍好的,你沒注意嗎,她接的gg都是隻露臉的,因為她早就懷孕了,不能出鏡……」


    天很藍,陽光很熱烈。


    外麵風更大了,樹枝亂搖。


    「你以為她為什麽這麽做,你以為她愛誰?」


    隔著玻璃,依舊聽得到風聲呼嘯。


    一隻白色的孔明燈忽然從窗下飄了上來,大白天的,格格不入。


    「她愛的是你。」


    孔明燈被風裹挾著在空中飄蕩。


    顫顫巍巍的向上飛,向著光的方向,飛啊飛,直到再也看不見。


    第35章 念晚


    黎晚死於二十八歲的秋天, 九月的二十號,他新書發布會的日子。


    江潮生在得知她死訊之後一滴眼淚沒掉,掛斷電話, 他取消了簽售會, 回家拿護照,去趕飛機。


    他乘坐的航班於英國時間下午六點落地。


    夕陽已西落, 萬丈餘暉鋪在天際,多麽燦爛輝煌,也終究是在他趕往醫院的途中, 徹徹底底的趨於黑暗了。


    黎晚的遺體停在太平間,李微印帶他去看她,白布掀開,她慘白的一張臉, 感覺比上次見麵要瘦不少。


    他問李微印:「她懷孕怎麽沒有長胖。」


    李微印說:「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下,臨生產又大出血, 血都快淌幹了,你說呢。」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李微印又嘆氣:「如果她是普通血型或許還有救, 偏偏是rh陰性血。」


    潮生沒說什麽, 隻是把白布重新給她蒙上, 然後去幫她料理後事。


    火化當天,他親眼看著黎晚進了焚燒爐。


    一如很多年前,他親自送父親和爺爺奶奶火化一樣。


    後來工作人員把她的骨灰給他。


    她喜歡亮色, 於是他跑遍大半個倫敦,才給她買來一個紅色的骨灰罈。


    把骨灰罈抱在手裏的時候, 他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 瓷壇觸之冰冷刺骨, 沒有半點溫暖的感覺,真有點辜負紅色的火熱。


    他抱著罈子來到黎晚的公寓。


    黑色係裝修的公寓,和他上次來看沒什麽區別。


    他把骨灰罈放在她臥室的床頭櫃上,然後他抬抬褲腳,坐在床上,床尾的地板上依稀有幹涸的沒有清理幹淨的血跡。


    他忽然記起李微印說過,她是在浴室裏不小心滑倒的,那麽血漬怎麽會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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