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一年,曲芳和王冬梅先後查出懷孕,一算日子,預產期竟然都大差不離。


    要不怎麽說她們是好姐妹呢,懷孕之後,她倆連愛吃的口味,孕吐的時間,反應的程度都基本一樣,兩個人都覺得這是緣分,隨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某天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幹脆一塊起名字得了。」


    於是孩子們在出生之前,兩家人就給他們取好了名字。


    如果都是女孩,那麽一個叫溫文,一個叫江爾雅,如果都是男孩,那就一個叫江玉樹,一個叫溫臨風。


    如果兩個娃娃是一男一女,那麽一個叫溫瀾,一個叫江潮生。


    溫文爾雅,玉樹臨風,溫瀾潮生。


    三個再普通不過的成語,卻讓溫和平這個體育老師和江大衛這個數學老師,各掉了一撮頭髮。


    取好了名字,這兩對夫妻每天都在期待孩子降臨。


    三月的最後一天,王冬梅肚子先疼了起來,送去醫院疼了一天一夜還沒生。第二天早晨曲芳羊水破了,到醫院來,沒一個小時就生完了。


    曲芳生完,還去王冬梅那病房去看她,告訴她:「我生了個女兒,如果你生兒子,要給我的小孩兒當哥哥,男孩子要保護女孩子的嘛。」


    那會兒王冬梅陣痛最厲害,頭髮被汗黏在慘白的臉頰上,整個人都虛脫了,已經沒法回應曲芳了。


    直到下午六點左右,江大衛第八次去請大夫,大夫過來看了看王冬梅的情況,才說:「可以剖了。」


    小娃娃在王冬梅肚子裏折騰這麽久,害得他親媽受罪,他自己也吃苦,等他生出來,因為缺氧臉色都發紫了,於是一出生就被送進重症監護室待了三天。


    你看,江潮生從出生就比溫瀾命運多舛。


    在兩個小孩都還是小嬰兒的時候,潮生比溫瀾要受嗬護一些,那會兒他嬌氣,動輒生病,還總是愛在夢中驚醒大哭,一哭整棟單元樓都不安生,反觀溫瀾,除了吃就是睡,特讓人省心。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溫瀾和潮生的世界裏隻有彼此。


    他們的奶瓶奶粉是同一個牌子的,玩具衣服毛巾被基本都是同款的粉色和藍色,他們在一張床上換過尿布,留過同款光頭。學話之後,他們喊出的第一個外人的名字是n~」,「操~」。


    還有周歲抓鬮的時候,溫瀾抓住一個紅包,潮生也想要那隻紅包,溫瀾攥著不撒手,他就伸出肉嘟嘟的胳膊把溫瀾抱住了。


    當然,隻有彼此的那段時光,都是他倆不記事兒的時候。


    等他們開始記事,世界裏已經多了其他的小朋友。


    首先就是江海生。


    這小鬼頭是潮生的親弟弟,比他小三歲,恰好是新世紀千禧年生人,性格和潮生那叫一個南轅北轍,天生就調皮搗蛋。


    溫瀾和潮生都不喜歡他,因為這小鬼手賤,總愛掐他們的胳膊,指甲摳破皮,傷疤一圈一圈的就像煙燙的一樣。


    為此王冬梅和江大衛沒少教育海生,但這小孩不掐人了就去打人,王冬梅就罵海生不知道隨誰性子那麽壞。


    幫忙帶孩子的外婆就說,隨你爸。


    外公年輕的時候是個地痞流氓,後來犯了流氓罪還進局子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王冬梅每次想到這事就滿是恨意。


    在那個年代,一個男人要是墮落了,最對不起的不是社會,而是這個家庭的女人。


    王冬梅最清楚,生計和溫飽上的擔子簡直不值一提,戳人脊梁骨,打壓人的尊嚴,被人占便宜使絆子的事比比皆是,太多的苦要等著女人們去咽,無數的委屈等著女人們去忍……


    因此王冬梅從小就教育潮生,要對女孩子有禮貌,永遠別傷害女人。


    那會兒潮生還小,他身邊也沒什麽別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就認為,對女孩子好就是對溫瀾好。


    就像溫瀾喜歡吃甜的,家裏的大白兔奶糖他總要留給她,連弟弟海生的麥芽糖他也要偷幾顆給她吃。


    於是後來溫瀾得了蛀牙……


    但是溫瀾沒有怪他,反而還在潮生自責的時候,偷偷親了親他。


    小孩子親人,其實就是抹口水,溫瀾嘴角的口水全都抹潮生臉上了,黏糊糊涼颼颼的,他很難受,但沒擦掉,他怕溫瀾覺得他嫌棄她。


    這個親親發生的時候,他們已經上小學了。


    從單元樓下的空地,到小區另一端的沙堆,到幼兒園的滑滑梯……新認識的小朋友越來越多,也有許多小朋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他們的世界。


    隻有溫瀾和潮生,他們從吃磨牙棒穿開襠褲就在一起,到幼兒園裏領小紅花的時候還在一起,再到小學,小紅花變成了紅領巾,他們還是黏在一起。


    曲芳經常感嘆:「你說說他們倆就像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似的。」


    王冬梅就笑:「名兒取得好,性子也隨名字。」


    溫瀾潮生,是一個溫暖的詞語,寓意內心湧起一陣陣暖意,充滿溫柔的情懷。


    溫瀾和潮生的性格就像是這個詞語一樣,安然,溫柔,不急不躁。


    那會兒溫家和江家最常出現的場景就是,女人們聊著天擇菜,孩子們認真寫著作業。


    正上一年級的小朋友們,坐在桌子兩端,板板正正的寫著田字格,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跡象,窗欞外頭的橙紅色木棉花枝椏瘋長,好像要伸進屋子裏麵,溫瀾偶爾抬頭看一眼,而潮生始終低頭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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