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一怔,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他被魏縉帶進去的宴會,其中的幾位已經名揚的郎君擅長經傳,他本不擅長這些,在聚會之前的半個月,他每夜都在讀書,要不是有係統,換成其他人可能根本撐不下來。


    之後宴會上,靠著同那幾位郎君談論經傳,再有魏家做靠山,才成功擠進去那個圈子。


    「你好不容易得崔齊淵青眼,後來他邀你,你卻因為我拒了,你知道我當時怎麽想的嗎?」


    魏縉忽然問。


    齊淵便是崔明允的字,取自『齊聖廣淵,明允篤誠』。


    崔氏同魏氏一樣是世家,不容小覷,崔齊淵最擅長清談,在文人圈子裏說話很有分量。


    當時為了能同崔家小郎君搭上話,他是親眼看著阿虞付出了多少的,從那個宴會回來,阿虞仍是不眠不休治經傳,便是為了下次相聚,在崔家小郎君麵前能有話可說。


    那時候魏縉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在阿虞即將去赴會前夕將自己弄得生病了。


    而阿虞卻選擇不去參與崔小郎君的聚會,隻在他身邊陪著他,明明費盡心機謀劃的,卻在他麵前,沒有任何事情能越過他去。


    那個時候,他雖然病著,但心底卻著實高興,層層疊疊的,數不清的思緒如同巨浪一樣衝擊著他的心肺,那些情緒喜悅的,歡欣的,如此種種,讓人癡迷。


    「我很快活,打心裏覺得再不能更快活了。」魏縉說著湊近了些,一雙眼睛裏執念翻騰,感覺魏縉湊得極近了,陸虞下意識地警惕地閉上了眼睛。


    好在他閉眼的及時,魏縉也隻親到了眼皮上。


    輕輕淺淺,陸虞抬頭時,魏縉已經退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去了,闔上了眼簾,隻平素冷肅的臉部輪廓,似乎柔和了些。


    魏縉……


    如果說以前不知道魏縉要什麽,現在陸虞心底已經對魏縉的想法很清晰。


    不是報復,也不是想一響貪歡,雖然魏縉說過『一夜不夠』,但其實除了他答應的那幾次,魏縉很少會對他動手動腳。


    更類似於他們以前的相處,確定地說,是等價交換。


    以前他討好魏縉,魏縉給他好處,銀貨兩訖,顯然魏縉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但陸虞不得不想得更深一些。


    不說主角受的原因,單單說魏縉,魏縉想他們如以前一樣,可他們便真如以前那樣,魏縉便能滿足嗎?


    當魏縉自以為對他付出的真心越多,越會不滿足這種『銀貨兩訖』的交往方式。


    早晚有一日,魏縉會索取更多,他倒是可以通過催眠自己的方式,可以前他都擔心騙不過魏縉,難道以後他便能騙過魏縉嗎?


    陸虞想得頭疼,索性不想了,還是按照以前的想法,想辦法讓主角攻受提前見麵,如果主角攻對主角受提前生出好感,變成戀愛腦,說不定主角受一家就不用家破人亡了。


    陸虞按了按額頭,看了魏縉幾眼,可能是魏縉這張臉的關係,他實在想不到魏縉變成戀愛腦的模樣。


    他將自己的眼也闔上,隨著車廂一晃一晃的,竟真的覺出了幾分困意。


    沒多久,陸虞便感覺到有人推他。


    睜開眼正對上魏縉的臉,陸虞原本幾分困意的眼,立刻精神了,兩個人在車廂裏簡單擦了擦臉和手,又換上了魏縉早就備好的木屐,陸虞才跟著魏縉出了車廂。


    【難道是要爬山?】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下了馬車,見到眼前翠翠蔥蔥的並不十分巍峨的高山後,陸虞便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


    也有其他郎君在,但大多是他不熟的,又有魏縉在旁邊,別人少不了偷偷看幾眼魏縉,畢竟魏縉的樣貌唬人,名聲也不算好,對比他們這些小公子,魏縉是隻可遠觀不可親近的存在。


    陸虞也隻能專心爬山了,他穿著寬袍廣袖,頗有幾分寫意風流,魏縉在人前也不避諱,見他爬得辛苦,便扶著他的手臂,陸虞連猶豫都不猶豫地,便選擇將自己的身體大部分重量壓在魏縉身上。


    魏縉的體力顯然不錯,即使這樣也輕鬆至極。


    等到了山頂,陸虞才發現豁然開朗,山頂上有一塊平地,平地上有一個亭子,一旁還有一些可供人休憩的石頭,陸虞沒去亭子裏,挑了一塊石頭坐下。


    除了累,再也沒有別的了。


    他和魏縉坐的遠,其他的郎君也累的喘氣,忽略儀態,有的直接將衣襟扯開一些,坐在那裏喝了些酒水,便開始作詩。


    「也隻有爬山有些意趣。」魏縉道,他真心看不上這些人。


    陸虞倒是聽著幾首覺得還不錯,「你既然受邀,總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吧?」


    「誰說我來參與聚會?」魏縉向來同這些隻知傷春悲秋的郎君談不來,他微微扯了扯衣襟,道:「隻是手下查到這些郎君要在此相聚,又沒有誰規定這山隻能他們爬,我來不成?」


    陸虞:……


    破案了,難怪這些郎君全程都在忽略他們。


    陸虞也覺得沒意思了,忽然聽見有人道:「勉之這首《登山》堪當魁首!」


    之後年輕郎君說了一通,陸虞隻記得『勉之』這個字了,「勉之?可是謝家郎君謝勉之?」


    陸虞說完,其中一個月白色長衫的郎君向他望過來,「在下謝懋,字勉之,不知足下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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