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輕易說不得,楊寬趕忙把庫房的門關上。陽光被盡數擋在外頭,庫房內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楊寬壓低了聲音:「賀兄的意思是,蕭家是被冤枉的,這些軍火不是他們的?」


    賀硯枝沒答話,隻靜靜地看著他。


    麵前的這雙眼睛好看得過分,散發著蠱惑人的危險氣息。


    楊寬被盯地後退幾步,一雙小手緊緊抱住自己,聲音微微顫抖:「賀兄,你……你莫不是又接了誰的活,來殺人滅口的吧!小弟我知道的是多,但可從來沒有亂說過話!」


    賀硯枝嘴角微微上揚。


    楊寬看愣了一瞬,神色轉而變得肅穆,開口道:「罷了,小弟這條命是賀兄你救的,如今要拿便拿去吧!隻是看在你我兄弟多日的份上,我死後,還請賀兄在我的墳前多放些包子,要大個兒的肉包,燒餅吃膩了。」


    見他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賀硯枝頓了頓,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背:「想得美。」


    楊寬鬆了口氣,裂開嘴傻笑,就知道賀硯枝是同他開玩笑來著。


    「你可還記得我救你那晚時,襲擊你的那群水匪?「


    賀硯枝提示了他一句,楊寬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問住了:「自然記得,那夥人天黑不睡覺在河邊撐船,要是沒鬼才怪。」


    賀硯枝接著道:「他們刺在你腿裏的劍,可還留著?」


    楊寬畢竟當了多年的捕快,很快明白了賀硯枝想表達的意思:「我記得賀兄你當時拿著劍提了一嘴,難怪方才聽你說的話耳熟,水匪的劍和這批劍,原是一窩裏出來的。」


    他一拍大腿,憤憤道:「老子定要把那夥畜生抓到手!賀兄,你說該怎麽辦?」


    賀硯枝道:「既是水匪,和漕幫必然打過交道,屆時升堂,你我見機行事。」


    楊寬自是同意,拉著賀硯枝就要去吃包子。


    「那蕭家這事……」他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搖頭:「罷了,咱也管不了。」


    賀硯枝徑直走出衙門,來到包子鋪前要了幾個大肉包。


    見他接包子的手幹幹淨淨,楊寬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的功夫,賀硯枝便已大步離去。


    「走這麽急做甚,家裏有老婆不成?」


    楊寬嘀咕了一句,拿了包子正要走,誰知賣包子的老婦人忽而叫了起來:「壞咯,方才那位官爺沒找銀子便走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多大點事兒一驚一乍的,拿來我給我兄弟送去。」說罷,楊寬大步去追賀硯枝。


    ……


    蕭鴻隱醒來時,感覺自己被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包圍,他動了動四肢,發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細細纏上了繃帶。


    他驚得從床上坐起,被傷口扯出一絲痛吟,低頭見自己被套上了略大的中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昨晚實在太過睏乏,一時沒忍住直接睡了過去,那人嘴上說不管,實際卻什麽事都幹了,蕭鴻隱不禁雙頰微燙,內心對賀硯枝的厭惡又增了一分。


    他暗自咬牙切齒,卻又不自覺被香味吸引,艱難爬下床尋到了廚房,打開鍋蓋,底下悶著的粥還是熱的。


    「這粥,賀硯枝做的?」


    蕭鴻隱用鍋鏟攪了攪,粥裏竟還有燉爛了的豬肝,正適合流血過多的人食用。


    「他會有這麽好心。」


    說實話,他並不打算吃賀硯枝做的東西,但早已空癟的肚子適時發出了抗議。


    蕭鴻隱無奈,小心嚐了一口,於是兩刻鍾後,整個鍋便見了底。


    吃飽喝足的他在屋子裏歇了半晌,隨後便在院子裏散起了步。


    蕭鴻隱立在池邊,看著紅鯉在裏頭遊來遊去,開始思考為什麽魚會有毒,既是有毒為何還要留著,留著又能做什麽,養好傷後是否還要繼續跟在他身邊。


    既是賀昱的人,跟著他說不定會有接近賀昱的機會,豈不比旁的路更快。


    更何況賀硯枝對自己的印象不差,想成為他的親近之人應當不難。


    蕭鴻隱看了會兒魚,準備去廚房收拾鍋碗。路過廳堂,他注意到在臨時搭起的床鋪上,那隻兔娃娃依舊用那雙紅豆眼瞪他。


    「醜兔子。」


    蕭鴻隱收拾完了廚房,順便把其餘屋子也收拾了一番,繼而乖乖坐在院子裏等賀硯枝回來。


    待日頭西沉,院門被叩響,蕭鴻隱正要起身開門,忽覺有些不對勁。


    他警惕地透過門縫看去,隻見一陌生人立在門前,身著捕快的服飾,腰間別著寬刀,明明是九尺的個頭,伸出的手卻異常短小肥胖,將木門敲得震天響。


    蕭鴻隱沒出聲,當即退回了房裏。


    這人莫不是來抓他的?


    賀硯枝明明將他假死的事安排得十分嚴密,為何還會走漏風聲?


    蕭鴻隱轉而又冒出個猜測,但隨即又否定了自己。


    他如今還未與賀昱有牽扯,賀硯枝自然也不會故意泄露出去,若是要殺他,又何必救。


    門外的敲門聲越發大,好似要破門而入一般。


    蕭鴻隱來不及多想,跑出屋子來到牆角,目測了一下院牆的高度,用力一跳扒上牆頭。


    自小文武並習的他,並不覺得翻牆是件多困難的事,然而如今他渾身纏著繃帶,極大限製了行動。


    僅僅是抬手的動作便牽扯到腰間的傷,癒合了一半的傷口頓時裂開,疼得他差一點鬆手。待好不容易做上牆頭,鮮血和汗水浸濕了他整個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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