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沉默不語。


    如果格蘭威不知道他的身份,的確會很討厭他,畢竟,他也和對方一樣,快要腐爛在這個地方了。趨光的人,本能的討厭黑暗。


    「算了。」帕圖斯搖搖頭,明艷的紅唇帶出幾分誘惑,像是黑夜裏的大海礁石上斜靠著的鮫人,詭異而華美,「這樣反而更好玩呢……就由你來為他處理傷勢吧。」


    你可快閉嘴吧,再說下去,蘇格蘭就要哭了!鶴澤努力的試圖降低馬甲本來性格對他的同化。


    ……這個馬甲似乎對別人的情緒很敏感,所以,鶴澤也清楚的感受到,蘇格蘭表麵冷酷無情,內心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可真過分。鶴澤想,他本意是保護後輩來著,但好像做了壞事。


    高跟鞋的聲音離開了這裏,小小的封閉空間裏,隻剩下了格蘭威馬甲和蘇格蘭。


    蘇格蘭蹲下來想說什麽,但他不確定這裏有沒有監控設備,也不敢輕舉妄動,今天的事情發生的太快了,他甚至還沒有理清楚裏麵的邏輯,過來之前,他隨意的處理了自己的傷,裝出一副仇恨不忿的態度,才讓琴酒把這個工作交給自己……他想問清楚一切,可是,他能問什麽呢?


    他甚至還在懷疑,這是不是格蘭威和琴酒在做戲。


    出於臥底的謹慎,他理智的克製了自己的所有衝動。


    已經離開了的帕圖斯突然想到了什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眨,高跟鞋的聲音一頓。


    她想起來,好像忘了給臥底們留線索了,格蘭威傳出去的秘密消息,還處於一種無人接收的狀態呢。可是……鶴澤開始猶豫。遊戲係統並不會為他開痛覺屏蔽什麽的掛,這個世界無比真實,他受的每一份傷,其中的痛苦都要他自己承受,這才是他之前一緊張就跑掉的原因!他真的怕死了這種疼痛,完全就是應激反應,誰也不能要求一個生活和順的高中生日常體驗挨槍子的痛苦啊!!


    可惡!


    鶴澤深吸一口氣,內心哭唧唧,小心的分出去一小部分意識,進入了格蘭威的馬甲裏。


    ——還要給景光道歉呢,槍傷,真的好痛!


    蘇格蘭已經把格蘭威肩部的子彈取了出來,這個封閉的空間裏隻有頭頂一盞燈亮著,往日還有幾分人氣的格蘭威在蘇格蘭眼裏,像極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


    「咳……」人偶突然眨眨眼,低低斂著眉,渾身上下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柔。


    可能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他的聲音有點啞。


    「……故鄉的櫻花還有多久才開呢?」


    「……真想回去看看啊。」


    以及。


    「……真的很抱歉啊。」


    ——


    「抱歉,還是什麽都沒有查到。」波本心裏像是憋了一團火焰,不停的灼燒著,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焚燒殆盡,但蘇格蘭很理解,畢竟臥底這種生物,向來不在光明中,身處光影暗側,第一步就是忘掉自己是誰,但又不能真的忘掉自己是誰,現存的臥底,檔案幾乎都是消掉的……或許會有重見光明的一天,但那並不是現在。


    「我拿到了這個。」蘇格蘭沒什麽表情,他腦子裏一直縈繞著格蘭威說的那幾句話,他把一個小小的棒棒糖放在了桌子上。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藏起來的,琴酒已經把格蘭威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包括他的武器,他的手機——


    「我知道要去找誰了。」波本點點頭,伸出手,將那顆棒棒糖放進了口袋。


    到現在,他還不明白為什麽,就不配公安臥底這個身份了,結合之前格蘭威找臥底的情形……他們的身份受到了懷疑,或者說,已經很有可能暴露了,然而格蘭威選擇了保護他們。


    先入為主,帶上對組織成員的偏見去看格蘭威,無疑是個純純的組織成員,但事實證明,他或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替他們處理了不少麻煩。


    ……


    早上起床的時候,鶴澤少年覺得帕圖斯的身體似乎有點不對……人生之中第一次和女孩子親密接觸還是自己的女性馬甲,他對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帕圖斯是個女孩子,女孩子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


    可、可惡!


    這何止是不舒服啊,小腹墜墜的悶疼,找不到疼痛的來源,全身無力,心情煩悶,鶴澤覺得自己恐怕要失血過多了!總之,是非常不好的體驗呢!如果沒有帕圖斯的生活記憶,她甚至不知道如何使用衛生用品!


    但是!他現在又不可能回到格蘭威的馬甲裏去,格蘭威現在還被關在組織的審訊室裏,今天琴酒會過來親自負責審問的,他要是回去了,琴酒能把他上次考試考了多少分問出來的!!要離開帕圖斯的身體吧,也不行,她還要過去看著,以防萬一出了什麽變故,崩了帕圖斯的人設……可惡,沒有解鎖帕圖斯的記憶,根本不清楚為什麽帕圖斯會對格蘭威愛的深沉啊!總之,帕圖斯是不會看著格蘭威死掉的……這種也算是愛了吧!


    兩個馬甲都不舒服,鶴澤的意識不可避免的被影響,唯一正常的小警察宮沢昭今天早上起來就失魂落魄的,好像把腦子落在了被窩沒有帶出來,出外勤過馬路的時候都不看車的!!


    「就是他?」蘇格蘭盯著前麵呆呆的白毛藍眼小朋友,不自覺的想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見過的乖巧布偶貓貓,可愛是可愛,乖也是真的乖,就是看上去不太機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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