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所謂什麽捨得用不捨得的,今天的他,不太想喊人來生爐子了。沈家的下人都知道,這天, 家裏的主人是不見客甚至是不見人的, 全府上下在這天也都需吃素。


    他打開盒子, 愣了一下。盒子就像一個小抽屜,打開裏麵就露出碼得齊齊整整的一排小棍,上麵有玫紅一點, 盒子側麵有些粗粒。


    他之前沒有用過,但是聽那個人聽說過,是在什麽童話故事裏?不過不是講給他的,是講給他那個……便宜弟兄的。


    當時他還以為是編的,原來真有此物。


    他憑著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按照故事裏的說法,用那小棍擦了一下子盒子邊上的粗粒。


    「嘩啦」


    明亮的火焰如同戲法一樣出來了。他訝異了一會兒,火都快燒到指尖了,才後知後覺的把——洋火,扔進爐子裏。


    火很暖,就像他還年少的時候,和那人圍在火爐邊上一樣。


    火爐漸漸起煙,他坐在邊上有些犯困。想起來那年在火爐邊上時,那人說的故事。


    小姑娘在街頭賣洋火,賣不出去,天又冷,擦亮了一根又一根,最後見到了疼愛自己的祖母,脫離了寒冷與憂苦,去了極樂。


    其實……是在寒冷中死去了。


    那個叫五五的鬧著不睡覺,哄著他那世上最好的哥哥講了這麽個故事才肯睡下。


    當時他裝作毫不在意,興致缺缺,其實認真的聽了許久,直到現在,那人走了那麽久,他還記得。


    許多年前他的便宜父親就是個混人,玩姑娘,還愛玩男子。有次玩了一個男子,誰能料到後來世事變得那麽快,那男子變成了叛軍首領,來他家把他家洗劫一空,還擄走了年幼的他。


    也就是那時候,那個人出現了。


    那個人,他叫他哥哥,陳渙,渙哥,還有很多他想叫又不敢叫的稱呼。


    總之,那個人就像神一樣,在那危難的關頭把他從危險中帶走,雖然當時,那個人是個小小的狐狸。


    是啊,陳渙,他的渙哥是個狐狸精,他不知道陳渙從哪裏來,但是他的喜好,他的生平,陳渙都了解,哪怕是不經意的透露出來的,他也欣喜不已。


    從黑暗中離開的他,不知道去哪,所謂黑暗不單是那個擄走他的地方,還有——沈家。他以為那個人會帶著他一起走,哪知道他帶他離開轉眼就走了。


    他心一痛,又麻麻的覺得,沒什麽。他想太多了而已,話本子裏的妖怪報恩都是救了人就回歸山林的,哪有還和人繼續過日子的。


    他也不知去何處,無處可去,無處可回,亂跑亂走,走到了一個叫鹿門的地方。令他沒想到的事情是,有個人來接他,他暈乎乎的,那人一來找他,他就跟那人一起回去了。


    後來遇了一些事情,過去的事情他也察覺出不對勁來,又是偶然的機會,他發現接他的人,就是之前救他的那個狐狸。


    太好了,你沒有走,你來找我了。


    沒有辦法敘述,當時他有多欣喜,他越想越高興啊,沒有拋棄他,還特意找了個人身來尋他。


    他說他叫陳渙,令他不喜的是,那人還帶著一個小毛孩,其實也就比他小一年,看起來就像個小猴子一樣,瘦兮兮的,小毛孩叫做五五。


    平日裏生活開銷靠陳渙抄書,他寫得一手極好的字,通曉許多他們都不知道的知識,是個十足的好哥哥。


    夏天來了,他們在河邊摸魚。


    秋天來了,他們在楓林看景。


    冬天來了,三人圍著火爐子,說著夜話,他不會說什麽,通常是陳渙說,五五吵吵嚷嚷,他在一旁安靜的看火。


    說到女妖怪化了人身,來到人間報恩,與那凡間男人過了一輩子的事情,他就聽得聽得麵紅耳赤。


    怎麽會有這麽令人……令人發羞的故事,這麽這麽,這故事怎麽這麽好。他聽的時候總是不住的往那個人那看,心裏甜得不像樣。


    那人也看著他,看他臉紅,就把火爐子給熄了。


    從那天起,他就發現自己有了些不該有的旖旎心思。轉念一想,覺得反正這人是來找自己的,大約會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了。


    世事不遂人願,那年沈家找上了門來,接他回去。他心裏不願,又不敢給陳渙添麻煩,不得不走。


    隻得狠不得千千萬萬遍念,記得來找我,記得來找我,來找我。


    那人是答應來好幾次,他才放心,他害怕是之前是擔心沒有落腳地他才被領來養著,現在他被接走,陳渙就再也不來看他了。


    答應了他才放心。


    這樣就好,他終於安心了。


    哪知這一下過去就是好幾年,一下陳渙就沒了消息,再托人打聽到的時候,就聽到那個叛軍首領去了那,他們的住處,後來陳渙就沒了影蹤。


    他不禁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那個首領也認識陳渙,想起以前的矛盾,傷害了他。


    趕巧,他奉命抓捕叛軍,得到了那個叛軍首領的下落,沒想到,他是五五的哥哥,親哥哥。


    那個漢子被他打得失去意識,也不肯說出來陳渙的下落,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他不敢相信,連這個人也不知道陳渙的下落。


    那就沒人知道了。


    找到陳渙,成了他這些年的執念,他抱著這個執念,睡不著,吃不下,有些瘋魔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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