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昨天晚上他都還是好好的。」袁戍坐到了衛嚴床邊,握住已經冰涼的手。然而無論他這麽努力,也仍然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


    「這,我也不知道原因。沒有下毒的跡象,五髒六腑仍然完好。恕老朽醫術不精,實在看不出成王為何會忽然去世。」大夫已經全部查探了一遍,如果不是衛嚴真的沒有呼吸,他都差點以為成王還活的好好的。


    袁戍沒有再追究大夫,冷著聲音道:「昨晚守夜的人呢?」


    「回、回王爺,昨晚是我們守夜伺候,但完全沒有任何異狀發生。直到快用午膳的時候,成王還沒有起身,我才去叫他。結果,就發現……」回話的丫鬟艱難才讓自己完整地說完話,即使她已經嚇得渾身哆嗦。


    袁戍沒有說話,隻是把那冰涼的手緊緊攥住,「你們先下去。」


    無論事情的經過是什麽,他隻知道,衛嚴死了,就這麽突然地死了,他現在沒有心情去處罰下人。


    屋內的下人還有大夫全部退下後,這間屋子就隻剩下了袁戍與衛嚴兩人。


    袁戍感受著冰涼的溫度,閉上了眼。良久,露出一個悽然的笑。


    「衛嚴,你在和我開玩笑嗎?一點都不好笑啊。」


    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安靜躺在床上的衛嚴,「別鬧了,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上次春獵玩得那麽高興,我明天就再帶你去。」


    「你想見程裕嗎?我讓你見他。」


    「還有那個小倌,如果你想,我把他接到府裏。」


    ……


    自言自語地說了許多,回應袁戍的依然是沉默,但袁戍卻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你是不是還沒休息夠,我陪你一起休息吧。」


    袁戍從床上坐起來,將衛嚴抱起來放到床榻的裏間,自己也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你想睡多久,我都陪著你。沒我捂著,手腳都冰涼了吧。」側過身虛攬著衛嚴,呼吸間的熱氣打在近在咫尺的皮膚上,卻沒能溫暖它。


    移動間,袁戍發現一張紙從枕頭下滑落到了床下。坐起身,彎腰拾起那張紙,上麵寫的寥寥幾個字頓時讓他手腳冰涼。


    「保重,勿牽連他人。」


    拿著紙的手不自覺地力氣加大,輕薄的紙張出現了褶皺。


    「衛嚴,你早知道你會走,你早知道……」


    床上的人依舊無聲無息,空蕩的屋子裏隻聽得見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顫抖中帶著絕望。


    「衛嚴!」袁戍忽然轉身,掐住了衛嚴的脖頸「我命令你,不準走,快給我回來!」


    「給我回來……」袁戍雙目通紅地盯著衛嚴始終平靜的容顏,手上卻不捨得使勁。


    最終,袁戍還是放棄了,自嘲一笑,鬆開了手。


    「衛嚴,我還是比不上你,我沒有你那麽狠心。」即使你就這麽毫不留情地拋下我離開,我還是捨不得對你用力。


    屋內的眾人退出房間後,都守在了院子外待命,不敢離開。許久,他們從中午等到了深夜,那房門才「吱呀」一聲打開。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眾人頭一低,心下忐忑地等著自己的命運。


    「所有伺候衛嚴的下人,全部遣送到邊外將軍府。至於你」袁戍不顧那些下人的狂喜與震驚,看向了自己的侍衛統領「將功折罪,我需要一間冰室,最晚後天。」


    「是,王爺。」


    冰室。王賀已經猜到了王爺的想法,這是要違反禮法保存那位的屍身了。但王賀明白王爺能留他一命已是恩賜,怎容他置喙決議。


    「李大夫,我有事與你商談。」


    「好、好,王爺。」太醫已經有些猜到王爺要同他商議什麽,內心有些擔憂。成王到底是一個皇室,此舉實在是……


    兩天後,哪怕畏懼於攝政王的威勢,眾官員還是在朝堂上彈劾了袁戍。原因無他,袁戍此舉太過有違禮法。不提成王是怎麽去世的,但既然去世就應該入土為安,怎麽能、怎麽能……


    「沒錯,本王就是在褻瀆成王的屍身。」麵對官員的指責,袁戍承認得無比爽快。


    「你——」那官員被氣得夠嗆,沒想到袁戍居然如此理直氣壯,不以為恥。


    「有空關注本王的家事,還不如多留意一下民生艱苦。」懶得再同那群官員爭辯,也不想聽他們的廢話,袁戍直接離開了朝堂。


    衛嚴突然逝世的消息瞞不了多久,很快就被人知道。當皇室索要衛嚴的屍身,要為他操辦葬禮時,居然被袁戍拒絕了。


    如果袁戍是要自己為衛嚴辦一個體麵的葬禮也就算了,但、但袁戍居然不肯讓衛嚴入土為安,還想一直保存衛嚴的屍身。


    這,這不是在褻瀆死者嗎?


    那官員可不知道,自己以為的褻瀆和袁戍口中的褻瀆完全不是一回事。


    回到王府,袁戍便徑直去了一個院子。管家就在門口,看到袁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卻還是將手中的大氅遞上。


    袁戍披上大氅,推開了門,撲麵而來的寒意讓站在門口的管家不自覺地一個寒戰。袁戍卻毫無所覺,走進去,關上了門。


    正中央的一張冰床上,躺著的赫然就是衛嚴的身體。


    「衛嚴,我又來了,你擺脫不了我的。」輕輕吻了一下已經冰涼發硬的額頭,袁戍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開始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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