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他聽見一聲極為低沉的「對不起」。


    車廂內寂靜一片,即鹿隔著衣料隻能聽見段從禎有力的心跳聲,呼吸聲,和他低啞的嗓音。


    即鹿卻像受到驚嚇一樣,身軀猛然僵硬。


    段從禎偏頭,親了親他的發頂,掌心撫摸他瘦削脊背,聲音軟下,唇貼在男人通紅的耳側,緩聲重複,「對不起。」


    「斑比,對不起,」段從禎聲音冷靜,安撫的吻落在男人微冷的耳側,脖頸。他說,「但我不會為做過的事感到後悔。」


    即鹿別開臉,聲音帶著幹澀哭腔,「我沒辦法相信你……我真的不能相信你……」


    越發緊繃而無助的聲音,像是溺水之人,段從禎心髒震顫,若有若無地感到疼痛。


    「嗯,我知道。」他不住地親吻男人眉眼鼻尖,帶著濕潤淚痕的唇,予他安慰。


    「我沒有逼著你相信我,」段從禎垂眼看他,指腹擦去即鹿眼下的淚水,「你也不用逼自己。」


    掌心貼在微涼的臉頰上,即鹿微微仰頭,眼前一片模糊。段從禎垂首望著他,眼神鮮見的認真溫和,最深處卻是他永遠都化不開的漠然和冰冷。


    他的心永遠可怕地理性,忠於自己,是捂不熱的。


    段從禎低頭,輕輕吻著男人的唇,大手掌著他的後腦,另一隻手握住即鹿顫抖不已的手腕,把他抱在懷裏,專注而耐心地與他接吻。


    即鹿眼神空洞,望著車頂,極為緩慢地闔目。


    他知道,永遠不可能真的相信這個人。


    因為段從禎就是這樣。


    他有時心軟,偶爾守信,但一直是冷血至極的瘋子。


    第108章


    回來的路上,段從禎問他,即鹿就把東青山的事情告訴了段從禎,後者單手握著方向盤,目光淺淡,落在前車窗上,良久,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即鹿縮在副駕上,衣衫被冷汗浸濕,有些發抖,片刻,他猶豫地望向段從禎,「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斑比,我的確很壞,」段從禎笑了,偏頭看他,「但也不是所有的壞事就都是我做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要想搞你,機會多得是,不用專門把你騙到工業區來。」


    即鹿想了想他的話,覺得他說得對,小幅度點了點頭。


    想起什麽,即鹿張了張嘴,又覺得這件事太荒謬,到底是沒問。段從禎注意到他欲言又止,催了一句,「想問什麽?」


    即鹿遲疑半晌,摸出手機,將曾經給他發過威脅簡訊的電話號碼調出來,「這個是你的號碼嗎?」


    段從禎瞥了一眼,思索半晌,搖頭,「沒見過。」


    「真的嗎?」即鹿不確定地問。


    「真的。」段從禎耐心地重複。


    得到回應,即鹿手指微曲,心髒跳了一下,心有餘悸地皺眉,隻覺得心裏亂糟糟的,格外焦躁。


    「怎麽了?」段從禎看他臉色不對。


    「我——不知道……」即鹿抓著頭髮,望著屏幕上的號碼,隻覺得頭疼,「這個號碼不是你的嗎……」


    那段時間他把段從禎的手機號拉黑了,段從禎隻提了一次,後麵再也沒有說過,換了許多陌生的號碼聯繫他。


    收到威脅簡訊,即鹿理所應當地認為是段從禎發的,還回撥了電話,發了無數的消息,可他就是不回。


    即鹿以為他又想像以前一樣,冷暴力自己,可今天這事一出來,他有點不確定了。


    「這真的不是你的號碼嗎?」即鹿皺著眉,眼睛裏有血絲,聲音幹啞,「段從禎,你現在不能騙我,你說實話,你有沒有給我發過威脅簡訊?」


    「我沒有。」段從禎平靜地回答,「答應過你之後,我就沒有發過這種東西了。」


    「真的嗎?」


    「嗯。」


    看他臉色不太好,段從禎眼神遲疑,「怎麽了?」


    「我……」即鹿頭痛欲裂,努力想要分清這些事情裏的邏輯線索,卻越想越難受,「東青山……東青山怎麽會被查封?」


    「我也不清楚。」段從禎坦誠答道,「我去看過一次,那時候他們還耀武揚威的,警察拿他們沒辦法。」


    「你為什麽要去?」即鹿懷疑地看著他。


    「朋友告訴我,我曾經有一批試劑原液運輸途中被截獲,是東青山幹的。」


    「……什麽試劑?」即鹿眼神一變,微微恍惚。


    段從禎停了車,看著他,許久,才淡聲說,「注射進了你們體內的試劑。」


    房子裏漆黑一片,即鹿覺得冷,初夏天氣,裹著毯子都忍不住發抖。


    段從禎抱他去洗了澡,即鹿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作,格外安靜遖颩,被塞進被子裏的時候,眼神才有了一點焦點,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段從禎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臉,「睡不著?」


    即鹿沒有回答他,隻是發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開口,「他們在找我……」


    「我知道。」段從禎答,掌心貼在男人冰冷的額頭上,動作溫存,不含情慾。


    「他們說知道我做了什麽,還說我會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即鹿聲音幹啞,他想起那些威脅簡訊的內容,隻覺得心悸。


    「嗯。」段從禎知道他在說什麽,沒有多言。


    說的無非是他們一群人忍受不了虐待,逼死男護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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