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在下雨,即鹿沒帶傘,在門口杵了一會兒,還是走進了雨幕裏。


    好在雨不是很大,綿綿密密的,在夏季倒是少見,濕潤又悠長,給燥熱的夜晚添了一絲清涼。


    淋著雨往回走,身邊偶然駛過一輛張揚的汽車,濺起汙泥,灑了即鹿滿身,潔白的t恤也變得髒汙不堪,皺著眉,有些嫌惡地拎著衣擺抖了抖,卻還是拂不去上麵的泥濘。


    即鹿身上有點癢,像是蟲子叮咬一般,遍布全身,腦子裏也嗡嗡作響,透過商店的門麵玻璃,看著身上髒兮兮的,頭髮也是濕的,他開始覺得不自在,都有些嫌棄自己這個樣子了。


    心跳飛快,努力不去看身上的泥巴,卻怎麽都無法忽視,即鹿心亂如麻,呼吸急促,帶著病態的滾燙。


    他忍受不了穿著這樣潮濕髒亂的衣服,想現在就把衣服脫下來,洗幹淨。


    艱難咽了咽口水,即鹿加快腳步,突然猶豫剎那,在轉角處停頓一會兒,才往相反的方向走。


    還是先回自己的出租屋吧。


    這個樣子去段從禎家裏,他恐怕會不高興。


    在段從禎的房子裏住了半個多月,即鹿差點都忘了自己家在哪了。


    順著陰暗的巷子走進去,隔壁傳來男人女人吵架的聲音,還有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家具砸在牆上,震耳欲聾,突如其來,嚇得即鹿鑰匙都差點從手上滑下去。


    「小雜種!不學好的,學偷東西是吧!怎麽我們沒把你餵飽是怎麽的!我們虧待你了是怎麽的!」


    「真他媽給老子丟人!今天不打死你老子不信邪了!」


    「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


    ……


    隔著並不隔音的糙牆,耳邊是低俗刺耳的謾罵,即鹿垂眼,鑰匙插進生鏽的鎖眼,手腕旋轉,輕鬆便把門栓擰開。


    風順著關不緊的門縫鑽進來,他突然覺得好冷。


    隔壁的一家還在爭吵。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印象中,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紅色的裙子,褐色頭髮,大波浪,披在肩上,像是從港劇裏走出來的角色。


    帶著淡香的指尖捏住他的下頜,上麵精緻的美甲刺進肉裏,即鹿想躲,卻不敢偏頭,怕被打耳光。


    「你跟你那瘋子爹長得真是一模一樣。」女人嘖嘖有聲,翻來覆去地打量他的臉蛋,手指越來越用力,「這眼睛,這鼻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盡遺傳些爛貨。」


    女人銜著煙,突然「呸」了一聲,猛地把他推開,望著被推到桌角上,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言語的小孩,眼神平淡,冷若刺骨,「當初不該把你生下來。」


    即鹿倒是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聽見如此親切的話語。


    房屋久未修繕,有些漏水,滴在地上,聲音清脆,即鹿從架子下麵拿出一個盆,放在地上接著,開始脫衣服。


    還沒脫下來,手機震了震,抓起來一看,是段從禎的消息。


    隻有短短幾個字:


    【回來路上帶兩瓶啤酒,要冰的。】


    微微一頓,即鹿身軀稍僵,頭頂的燈因著貧民窟電流不穩,而或明或滅,在眸中投下一片隱晦的陰影。


    抿了抿唇,即鹿指尖冰冷,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現在不太方便,明天帶給你可以嗎?】


    盯著屏幕上的字看了許久,即鹿猶豫片刻,刪掉全部,又重新編輯了一條:【不好意思段哥,我剛到家,明天一早我就給你帶過去,可以嗎?】


    咬了下唇,即鹿手指蜷起,指尖刺進掌心,呼吸都變得艱難。


    良久,他還是刪掉了所有字,重新發過去一條:【好。】


    鎖上門的時候,隔壁仍然嘈雜,卻沒有了小孩子的哭聲。


    雨下大了,打在傘上劈裏啪啦的,有些駭人,即鹿疾步走著,進入樓道,收了傘,傘尖放在地上杵了杵,抖去身上的潮濕,摸了一把淩亂的頭髮,才提著剛買的啤酒上樓。


    他買了六瓶啤酒,雖然段從禎隻讓他買兩瓶,但是可以放在冰箱裏以後喝。


    六瓶啤酒放在袋子裏很重,一走起來就叮叮哐哐的,他還在袋子裏塞了不少冰塊,怕過來的時候,啤酒已經不冰了。


    手臂酸痛無比,手指也被勒得紫紅,到了門口,即鹿發現自己沒有段從禎家門的密碼,猶豫了下,正打算敲門,突然聽見門上的助手響起一聲「生物識別成功」。


    微微一愣,門栓處響起輕巧的哢嚓聲,接著便打開一道縫隙。


    即鹿半張著嘴,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段從禎什麽時候……把自己的生物信息錄進他家大門的……


    沒時間想太多,即鹿推門而入。


    「段——」


    還沒來得及張嘴,話便倏地哽在喉嚨裏麵,即鹿瞳孔驟然收縮,狠狠地震顫。


    沙發上,兩具軀體瘋狂糾纏在一起,間或夾雜著男人喑啞的哭吟,段從禎身下的男人聽見了開門聲,拚命將臉往抱枕下麵藏,卻如何都掩不住因為快感溢出的喘息。


    盡管男人竭力遮掩,即鹿還是看見了,在段從禎身下被*得渾身顫抖的人,就是平日在酒吧工作的駐唱。


    那人還給即鹿帶過自己烤的餅幹,在即鹿淋雨之後,遞給他毛巾,就像哥哥一樣。


    腦子裏嗡嗡作響,即鹿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盯著潔白的地毯,狠狠掐著掌心,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樣刺激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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