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使了個顏色,立刻有小妖過去接了短柄利刃,從流離的胳膊開始,舉刀刺進去。


    利刃生生穿透了流離的骨頭,流離痛喊起來,最後實在撐不住,疼暈了過去。


    有小妖過來拿濃鹽水把她潑醒。


    傷口裏滋滋生起一片難捱的灼燒,流離百般不願地醒來,額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淌。


    她還沒忍過這陣痛意,小妖把匕首抽出,又在她胳膊上另一個位置刺了進去,甚至轉動匕首,活活絞下來一團模糊血肉。


    另一個小妖走過來,手裏端著一盆被燒化的熔岩。


    小妖抬起銀炭,往她胳膊上被剜出來的傷口裏灌。


    「啊——」


    流離疼得痙攣,她好想死,好想死!隻要死了,就不用再忍受這些了。


    可是死了,師父該怎麽辦?


    她流著淚痛嚎著,最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師父——」


    師父……救我……


    她又暈過去。


    又被鹽水潑醒。


    最後,兩個小妖拿了拳頭般粗的鐵錐和錘子過去,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邊,把鐵錐往她兩邊肩膀上一下一下砸進去。


    砸到骨頭的時候,很清晰的哢噠聲。小妖沒有猶豫,舉錘繼續砸。


    鐵錐穿透了肩膀兩邊的骨頭,鮮血濺得兩個小妖滿臉都是。


    每一錘下去,流離都痛得恨不能立時死了才好。她嘶聲嚎叫著,到後來嗓子裏啞得厲害,發不出什麽聲音來了。


    小妖把鐵錐鑿穿她的肩膀,又去拿另一個細些的過來,開始去釘她的手腕,舉錘欲落。


    突然,一陣撼天滅地般的巨大聲響從外麵悍然傳來,光波直奔而入,把深牢裏正在行刑的小妖和李婆直直掀飛出去。


    深牢大門被人一劍破開。


    萬千光芒湧入陰暗潮濕的深牢,門口一人,手持削金斷玉的溟引劍,朝著流離的方向快步掠來。


    他到了流離身邊,看見流離身上遍布的血漬和傷痕,一雙眼睛瞬間變得寒意森森。


    他拂手將流離肩膀裏的鐵錐取出來,鐵質尖頭從骨頭裏滑出的時候,流離壓抑著痛叫一聲。


    寒淵臉上頓起殺意,他抬眼看向沒來得及逃走的幾名小妖,手往那邊一伸,一股颶風帶著徹骨寒意包裹住他們,瞬間將他們撕扯成了碎片,就連魂魄都沒有留下一片。


    寒淵一劍斬斷繞住流離胳膊的鐵鏈,把她接在懷裏。


    女孩臉上蒼白一片,又濺了星星點點的血。寒淵抱著她,不停給她輸送靈力。


    往日天界的人都說,寒淵神君,是個無欲無求冷心冷情的人,想讓他知道心痛是什麽滋味,真是比登天還難。


    可是這一刻,他知道了心痛是什麽。


    心口的位置,像是有刀在一片一片地割。那傷口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很疼,疼得連呼吸都困難。


    他寧願是自己承受今日的一切,哪怕千倍百倍加諸在他身上,他也不想看見全身染了血的流離。


    靈力還在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流離身上。


    流離終於醒了過來,鼻端先聞到一股清新的寒梅的香氣。還沒有看清他的樣子,她已經把他認了出來。


    「師父……」


    她虛弱地叫他。


    短短兩個字,讓寒淵喉頭劇烈地酸了一下。他想更緊地抱住她,可又怕碰到她身上傷口,隻好努力地克製著自己。


    「流離,」他叫她,嗓音裏泊著痛苦的喑啞:「我來晚了。」


    流離眼前模糊起來,盈了一層眼淚:「師父,我不疼了。」


    寒淵並不信她,仍是不停給她輸送靈力。


    「師父,」流離虛虛望著前方,說道:「你不該來的。」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伏測帶領著李婆等人走了進來,他看見寒淵,臉上先是浮起一片意料外的恐懼,很快又被幸災樂禍般的笑意所取代。


    「拯救六界的神明,你也有墮下凡塵的一日啊。」伏測笑著,伸手指向外麵,說道:「凡塵百姓皆敬你,仰你,他們哪能想到,有一天害死他們的,竟也是你!」


    寒淵施法把一塊地弄得幹淨了些,把流離放在那裏,又在她身周設了一道堅固無比的金障。


    他冷著麵目站起身,緩緩扭過頭去。


    深邃如千尺寒潭的眼睛看向伏測時,伏測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你想找死,我成全你!」


    寒淵從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手中溟引劍上寒光驟顯,獵獵鏘鳴,他持劍而去,帶著蓬勃殺意刺向伏測。


    伏測舉劍招架,二人周身光芒大盛,衝到空中時霎時把一座銅牆鐵壁的大牢撞得爆裂開來。


    一座深牢瞬間被夷為平地。


    寒淵與伏測躍至半空,兩劍相交,每一聲都是地動山搖般的巨響。


    洺名山下開始傳來此起彼伏的百姓哀嚎聲。


    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在數十萬妖族將士的刀劍下,頃刻間被斬斷頭顱。


    嗷嗷待哺的嬰孩,剛會念之乎者也的學童,到了待嫁之年的深閨佳人,剛把孩子養大的夫妻,頭髮花白正要享天倫之樂的耄耋老人。


    一切的一切,在漫天血雨和成山的屍骨中泯滅無形。


    隻有撕心裂肺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地在山間響起。


    這些,寒淵全都沒有聽到。他幾乎五識俱喪,此刻隻剩了一個念頭,就是把流離受過的痛苦,千倍萬倍地還給伏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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