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蹤的那日晚上就有人傳信來了。」溫浦長道:「世子說本來安排你回城的,但你執意要跟著他,你這幾日,沒給世子添麻煩吧?」


    溫梨笙雙眼滿是疑惑:「他什麽時候安排我……」


    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來還真有這個可能,畢竟當時給她報信的戲子也是謝瀟南著手安排的,他早知道賀府會在那晚遭遇襲擊,所以一開始就已經安排好她的去處,隻是當時她誤打誤撞的遇到了易容的謝瀟南,以為隻有他能救自己,所以死皮賴臉的跟著。


    難怪當時的他一直讓自己別跟著!


    溫梨笙頓時心梗:「但凡他多說兩句,我也不至於非要跟著他。」


    他娘的什麽都不說,害得她一路膽戰心驚的跟著!


    溫浦長嘖了一聲:「你還埋怨起世子來了?」


    「我不敢埋怨他,我埋怨爹!」溫梨笙齜牙咧嘴:「都怪爹你非要我去賀家送生辰禮,不然我也不會遭遇這些事!」


    溫浦長難得好脾氣道:「好好好,怪爹怪爹。」


    他用手抹了一把溫梨笙頭上的汗珠,把有些亂的髮絲歸到耳朵後:「你看看你這汗,趕快去洗洗。」


    溫梨笙哼了一聲:「我要吃城南的蟹黃糕。」


    「馬上給你買。」


    「還有城北的水晶凍葡萄。」


    「都買都買,想吃什麽都買。」


    溫梨笙洗去了一身的疲憊,抱著冰涼的果湯在房簷下坐著,魚桂站在邊上給她搖扇子,在酷暑的夏日裏格外舒坦。


    「還是回家好呀。」她發自肺腑的感嘆。


    「小姐受累了。」魚桂附和。


    她咂咂嘴,忽而問道:「你還記得咱們在梅家酒莊那天晚上在樹邊碰到的扒手不?」


    魚桂點點頭:「記得記得。」


    「你絕對猜不到他是誰。」溫梨笙壓低聲音道:「我也是昨天才發現的,他就是世子。」


    可魚桂聽後卻並未露出驚訝的神色,溫梨笙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震驚的聲音,一轉頭見她麵色如常,頓時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簡單:「你早就知道?」


    魚桂坦誠道:「當日在樹下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了,我們習武之人若要認人,並非隻看臉。」


    溫梨笙驚得聲音都變了:「那你不早說?你居然敢瞞著我?!當時你改直接告訴我的!我還去搶他的玉佩,我還在他麵前詆毀他,還用頭撞他的鼻子……」


    魚桂低下頭立馬認錯:「對不住小姐,隻是當時世子殿下易容成那般模樣,肯定是不願暴露身份的,若是我說出來了,萬一被滅口了怎麽辦?而且我當時也勸過你的……」


    溫梨笙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後來對他做的事夠他滅口十次的?」


    魚桂縮著脖子說:「後來我被打暈了,並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而後就再也沒有聽小姐你提起過他,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為什麽能給自己換臉?還換了聲音,完完全全看不出端倪。」這個問題困擾她一天一夜了。


    魚桂便說:「奴婢在幼年的時候曾隨著戲班子去過奚京,在那裏偶然聽說過,據傳皇宮中有一種秘技,能夠用特殊的泥土捏造人臉,薄如蟬翼,覆在人的臉上就能改顏換貌,失效雖然不長,但幾乎與真臉無異,尋常人看不出區別。」


    「皇宮中?」溫梨笙疑惑的皺起眉,那座遠在奚京的金碧輝煌的殿堂裏,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神秘。


    江湖間有著無數的教派宗門,其中不乏各種千奇百怪的秘技,但天下任何一個宗門都比不得皇室所培訓的組織。


    皇族手中的頂尖人手與價值連城的寶貝,遠遠高於任何一個民間組織,這便是皇族特權的便利。


    溫梨笙想著魚桂竟然早就知道這事,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她伸手奪下魚桂手裏的扇子:「滾蛋,我不想看見你。」


    魚桂隻好委委屈屈的撇嘴離開了。


    溫梨笙喝完了果湯,氣哼哼的回了房中,在床頭留了一盞燈。


    她白日裏睡得太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從枕頭下麵摸出了今日在草地上撿的哈月克銅幣,放在眼前看。


    據說當年謝家授封時,謝家家主曾說的一句話:「隻要謝家仍有一息尚存,梁旗便永遠不會落地。」


    這是謝家的家訓。


    謝瀟南今日一腳踹翻了巴薩尼族的人,用那人的身體接住了落下的梁旗,正應了那句話。


    她問他,不是說不管閑事的嗎?


    謝瀟南卻說這不算閑事。


    她一下子就聽懂了,哈月克與巴薩尼之間的族群鬥爭,他若插手就是管閑事,但維護大梁國威卻不算閑事,這是謝瀟南的家族世代所做的事情。


    她腦海中仿佛又浮現出謝瀟南初升的朝陽之下,頭頂是白雲和湛藍的天,腳踩著無邊無際的綠野,抬頭仰望那張飄揚的梁旗時的景象。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個對這大梁無比熱愛與忠誠的少年。


    當時哈月克的族人都在歡呼,溫梨笙卻隻想知道,那時候的謝瀟南在想什麽。


    所有人都不知道,隻有她記得。


    半年前謝瀟南領兵砸破沂關郡的城門時,在城中休整了八日,最後一日他親自扛著謝字旗走上了高大的城門,將城牆上飄揚數年的梁旗折斷,換上了新旗。


    他真的是心不容情,手段狠辣的反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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