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會不是指林蕭不會跳下去,而是吳大偉不會真的跳下去。


    吳大偉一向看中親情,不會為了棄他們性命於不顧。


    他都是算過的,所以才會有這麽冒險的舉動。


    林蕭回頭,看到安然眼睛裏的緊張和期待,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確實嚇著她了。


    林蕭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安撫。


    “你想要什麽禮物?”


    林蕭回頭,看著安然的眼睛。


    安然還沒反應過來,“啊?”


    林蕭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想要什麽禮物?”


    “為什麽突然送我禮物?”


    當然是因為愧疚,不過。


    “送女朋友禮物還要理由嗎?”


    “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我提,能力範圍內,我可以滿足你。”


    懂事的安然當然不會要什麽禮物。


    安然低頭,“我什麽都不缺,沒什麽想要的。”


    怎麽可能沒什麽想要。


    有時候走在路上,安然看到別的女孩子身上的好看的小裙或者精致的發飾,都忍不住會停下腳步,目光多看了兩眼。


    隻是這些她自己可能並不察覺,林蕭卻是都看在眼裏。


    “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林蕭看著遠方,深夜的馬路沒幾輛車,隻有幾聲雨後的蟬鳴細碎的在響。


    “別的女孩子,都是一天到晚,跟男朋友商討去哪兒玩,或者到哪裏逛街。”


    “你跟著我,隻有在家和跑醫院,兩點一線。”


    “我甚至連一個隆重點的表白儀式都沒有給你。”


    “安然,你真的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


    安然像聽到什麽天方夜譚,“我從來都不覺得委屈,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如果安然還有時間和精力委屈,就證明她太不懂事了。


    林蕭雖然沒有給她隆重的儀式,沒有像別的男孩子一樣,送女孩子喜歡的花。


    但那又能代表什麽呢?


    她不會忘記,自己被蔡美賣了之後,誰第一個衝出來救她於泥濘。


    她不會忘記,安建國第一次開完庭,誰以自己為誘,隻身赴會曹玲。


    她不會忘記,自己腳受傷了,誰提議把她收留在家,讓她不用再麵對一個人麵對無數個寂靜的沒有回聲的夜。


    這一樁樁,一幕幕,難道抵不過那些虛有其表的禮物或者盛大的表白儀式?


    但是林蕭似乎不是那麽想。


    他總是對這些不起眼的小事耿耿於懷。


    安然是真的不在意,但是當她說完那句“我從來不覺得委屈”之後,林蕭就沒有在說話了。


    安靜的拉著林蕭的手,兩人走了一段路。


    林蕭的自行車就放在門口,當時時間太緊了,他沒來得及上鎖。


    這會兒也是原封不動的倒在地上。


    林蕭把車扶起來,上車坐穩之後,安然忽然拽住他的手。


    “要不我們走路回去吧?”


    林蕭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目光望向四周。


    淩晨的馬路,被昏黃的路燈填充著,孤零零的街道隻剩下樹和樹影。


    也不是不可以。


    林蕭雙手推著車,讓安然走裏側,兩人肩並肩的開始行走。


    “為什麽想走路?”


    安然小跑到前麵,裙子尾端被濺起的汙水打濕而不知。


    她驟然回頭,“因為這樣,我可以跟你呆久一點啊。”


    林蕭真的很喜歡那雙眼睛,那雙上一世他病重時,曾無數個日夜守在他床邊,被他擔憂,為他落淚的眼睛。


    林蕭低聲失笑,陪著安然踏著一路的剪影走向回家的路。


    林蕭騎單車送吳大偉來,隻花了十分鍾,回去的時候卻走了一個小時。


    沒有人說話,他們就是彼此充滿默契的各自都放慢了腳步。


    可能,還跟繞了些路有關係吧。


    遼闊的夜空,原本被遮蔽的月亮漸漸露出一角。


    兩人轉了三個路口,走過街口的小池塘,走過再過五小時即將變得喧鬧的集市。


    再走兩步,不遠處有座寺廟。


    每年春節前,都會有一場特別盛大的廟會舉行。


    因為去年高三的關係,兩人錯過了那場熱鬧的廟會。


    “今年春節要一起去啊?”


    安然笑著回頭,“好啊。”


    林蕭洗完澡出來是淩晨兩點。


    安然洗了頭發,一個人靠在陽台上吹著風。


    林蕭款款走來,“櫃子裏有吹風機。”


    “替你省電啊。”


    安然笑著回頭。


    林蕭敏銳的察覺到,“有話要說?”


    安然搖頭,“沒有。”


    “明天出分數線了,我緊張。”


    跟出成績的時間一樣,十一點四十五分。


    “媽剛來了電話,說今晚不回來了。”


    這又是個尷尬的時間。


    林蕭明天可忙得很,早上做完早餐送去醫院,中午做好午餐再送去。


    然後趕回家裏看新聞。


    可是眼下,安然不肯去睡覺,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先睡。


    “林蕭。”


    安然的忽然回頭,眼裏的星星紮得林蕭心裏一晃。


    “嗯?”


    林蕭抬手,去挽她被風吹亂的鬢發。


    “不對啊,下個月是你的生日,該送禮的是我吧?”


    七月二十六日是林蕭的十八歲生日。


    安然笑著問:“你呢?你想要什麽禮物?”


    “想到再告訴你。”


    林蕭挽好安然的發絲,手撐在陽台扶手上,跟安然一起眺望遠方。


    五樓的視野其實並不好。


    早幾年還沒什麽高樓大廈的時候,他這陽台還能眺望遠方繁華的集市和小池塘,以及那條一整條路都是賣花的花街。


    這幾年不行了,高樓大廈一棟接一棟的建,把視野都擋住了。


    這會兒眺望的視線,也不過是不遠處棟棟林立的樓房。


    “林蕭。”


    安然忽然喊他的名字。


    在蟬鳴聲聒噪的夜裏,安然輕柔的聲音如風一般,吹進林蕭的心田。


    “嗯?”


    “你畢業之後想做什麽?”


    “應該是自己創業。”


    安然訝然。


    這是除上次高考畢業聚餐,兩人第一次談及以後。


    林蕭之前就說過,自己想讀關於市場方麵的專業,她以為林蕭想做銷售。


    卻不知道林蕭誌在創業。


    “可是那個,風險好像很大。”


    安然不知道要不要支持他。


    創業成功固然好,可萬一失敗了呢?


    很可能等待他的,是巨額的債務。


    林蕭的家庭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林蕭……”


    林蕭知道安然想說什麽,“安然,或許現在跟你談這些有些遠。”


    “但是創業這一塊,一直在我的職業規劃裏。”


    “無論未來從事什麽工作,我的終極目標就是創業。”


    這是林蕭和安然第一次聊開了。


    兩個人如果想要走得長遠,就必須有共同前進的目標。


    “安然你呢?你的目標是什麽?”


    “我想當老師。”


    這個安然以前說過。


    林蕭有些為難,“老師雖然有寒暑假,但是平時要上自習帶早讀也挺忙的,以後……”


    “以後,我們有了孩子的話,可能會無法顧及。”


    安然驀地回頭。


    孩子……


    林蕭真的想得好遠啊。


    他們才十七歲,法定婚齡都沒到,林蕭已經想到孩子那邊去了……


    安然正埋著頭,忽然頭頂上迎了隻手。


    林蕭把她好不容易梳順的頭發糊亂了,但安然卻一點也不惱。


    看著林蕭的愜意的笑起來。


    地上的綠植似乎又壯了些,這大概是愛情最好的樣子,安然想。


    兩個相愛的人坐在陽台上,聊著彼此即將奔赴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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