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決定,先去安然家裏,因為去林蕭家的話,不知道緣由的肖紅會扯著安然一頓調天侃地。


    安建國不在家裏,這算是長大以來林蕭和第一次與安然獨處。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林蕭不會讓自己有故事。


    “你把試卷拿出來,我們一起分析錯題。”林蕭把書包放到凳子上,忽視安然身上時不時飄來的女孩的香氣,拿起試卷,林蕭開始幫安然分析錯題。


    從語文入手,先把自己粗心犯錯的題剔除掉,林蕭一題一題給安然講解解題思路,安然有不懂,當場提出來,沒想到效果比上課老師講解還好。


    “你這次考試隻是無心之失,別太把這事放心上。”中途,林蕭見安然心情不錯,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林蕭回到自己的家時已是八點半。


    肖紅一直守著電視旁,不敢挪動一步。聽到門口有聲響,她連忙跳起來,來到門口,先把林蕭上下打量一遍,確定沒受傷後鬆了口氣。


    “媽,我沒事。”


    肖紅驚魂未定,“平時你五點多就到家了,今天怎麽那麽晚?”


    “對不起媽,下次我會提前告訴你。”


    “先別上去,鍋裏熱了魚湯,喝完在回房間複習。”


    當肖紅小心翼翼端著湯出來,放到桌上的時候,林蕭心裏泛起一抹暖意。上一世媽媽和吳大偉相繼去世,多少個夜裏,都是他獨自一人回來,捧著肖紅的遺照,守了徹夜的燈。


    他喉嚨一哽,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隻剩歸途。對現在的林蕭,家的味道,就是晚歸時,媽媽留的一碗暖湯。


    “媽,謝謝你。”


    “謝什麽啊,”肖紅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大偉現在的身體,醫生建議他多喝些魚湯,也隻能委屈跟咱一起喝了。”


    “沒事,這樣也挺好的。”家庭溫暖慢慢撫平林蕭焦躁的心,他心頭不由得一鬆。


    為了照顧吳大偉去醫院,肖紅最近沒怎麽加班,相對的,薪水了降了,生活不如以前。


    肖紅不敢告訴林蕭,想著自己咬咬牙關過去就是了。


    五百米外的菜市場有個大斜坡,肖紅早上買菜的時候,趕著陪吳大偉去醫院複查。步子走得急,連人帶著單車在斜坡上滾下來。


    “嘶——”肖紅給膝蓋上藥的時候,倒抽一口涼氣。


    摔倒之後,她沒有去看醫生,盡管他帶吳大偉複診的時候,隔壁診室就可以看了,但肖紅沒有。


    林蕭發現肖紅的“秘密”的時候,他感到無地之容。他洗完澡,路過廚房的時候,聽到肖紅倒抽一口涼氣,他本能的湊過去看看,發現肖紅蹙著眉頭,給自己上藥。


    盡管她穿了條寬鬆短褲,但因為流血過多、過久,粘到褲子上。


    林蕭半張著嘴,始終沒有發出聲音,默默退了出來。


    肖紅瞞著自己,是不想讓自己分心、傷心,這樣貿然出去,肖紅第一反應會是慌張,以她傷口的麵積,再亂動很容易造成傷口二次撕裂。


    早上的時候,林蕭堵在富貴花園出口。


    無聊的時候,腳下踢著碎石,林蕭想,這大概是他三十年來做的最出格事。


    一輛黑色桑塔納緩緩從小區使出,林蕭定了定神,趕緊衝了上去,“校長,校長。”林蕭邊隨著車子緩慢行走,邊拍著車窗。


    在2011年,那個人均收入隻有1500元的鄉鎮,開得起車都算個豪。


    墨色車窗被緩緩搖下,車窗裏露出一個中等身材男人,他帶著眼鏡,從臉上溢出的書卷氣。


    林蕭問:“我是光林一高的林蕭,我們見過,校長還記得我嗎?”


    “林蕭?”校長低頭,尋思了會兒後,恍然大悟,“有事嗎?”


    林蕭鬆了口氣,把劉主任的事敘述一遍。


    校長沉著臉聽完:“上車吧,有事車上說。”


    於是,今天光林一高出了件大事,有學生看到,從校長車上下了個學生,至於是誰,因為背對著,沒有看清臉。


    因為校長這裏耽誤了點時間,導致林蕭第一節課上課遲到。


    林蕭之前根據概率學統計過,六門學科,早上政治課遲到率高達67%,很不幸,今天概率出現在67%裏。


    “林蕭。”正在板書的劉主任忽然轉過頭來,“這麽多課,你為什麽偏偏遲到我的政治課?!”


    “是不是記恨我不讓你去比賽,記恨就直說,沒必要背地裏搞這麽多動作。”


    劉主任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道德綁架——


    你地位不夠人家高,說的話不夠人家有分量,自然隻得受著,罵著再難聽也隻能受著,否則是自取其辱。


    “不說話,心虛了是不是?”


    “你怎麽就不站在學校的立場想想呢?讓高偉代表光林一高是最好的選擇,他成績穩定,經驗足,各方麵的強很多,不像你,從三百名一下到了第一名,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因為林蕭沒有反駁,劉主任卻越罵越得勁,也不顧上課了,把書一甩,走到林蕭跟前,以一種隻有兩人看得見的距離,朝林蕭橫了個“鄙視”的眼神,咬著牙壓低聲音,“想跟我鬥,你還愣著!”


    林蕭無語,這是肉體年齡比他大了三十歲的人說的話。怪不得人常說,返老還童,原來年紀越大真的會越活越回去的。


    劉主任都挑釁到頭上了,林蕭還是不出聲。


    “是不是無話可說?無話可說就對了,我今天心情好,回座位吧,把今天的內容抄十遍再交上來。”這一句劉主任是提著聲音說的,四眼湯圓王中漢他們都聽到,每個都恨得牙癢癢。


    “老不死的,每次的罰抄書,還有沒有點兒新意?”王中漢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這句自然是他講的。


    居然敢罵他老不死,劉主任已經王中漢歸到林蕭的陣營,這筆賬自然是算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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