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明閉上眼睛,展開自己的淨化異能,展開神識尋找陸灼的位置。


    說來也奇怪,原先肆虐猖狂、裹挾無邊惡意的黑暗,一遇到顧雪明的淨化異能,就像是被套上韁繩、扼住喉嚨的野獸,喉間低吼幾聲,卻收起兇狠的爪牙,為他讓出一小塊光明的區域。


    牢房裏十分安靜,隻有一聲聲清晰的水滴聲,滴答——滴答——緩慢地發出響聲。


    顧雪明繼續往裏走。


    忽然,他聽到右前方傳來一聲鎖鏈拉動的聲響。


    顧雪明把神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探去,果然在角落裏發現了陸灼。


    陸灼垂著頭悄無聲息地待在角落裏,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鎖鏈,一雙眼睛死寂而冷漠,身上遍體鱗傷。


    顧雪明呼吸一窒。


    他第一次看到陸灼把自己弄得那樣狼狽。


    滿身濃重的血味,身上的衣服被撕爛了不少,手臂、胸口、手指……道道傷痕深可見骨。


    其實,陸灼的身體恢復能力是很強的。


    當初他的心髒處,那麽深的傷口,不過幾天便完好如初,一點傷痕都沒留下。


    但現在,顧雪明都昏迷了一兩個星期,陸灼身上舊傷未愈,新傷又來,堪稱慘烈。


    顧雪明立刻朝他走去。


    陸灼聽到地牢裏有人類走動的聲音,緩緩抬起頭,眯起眼睛閃過一絲凶戾的神色。


    他的雙手發力,膨脹成恐怖的屍爪,喉結微動,發出危險而低啞的嘶吼。


    「陸灼。」顧雪明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陸灼愣了一秒,卻沒有恢復理智。


    他依舊有些戒備,像是一隻不安的野獸,掙紮著牽動鐵鏈攻擊顧雪明。


    聽到裏麵隱隱傳來的鎖鏈響聲,紂守在門口有些心焦。


    他反覆往裏張望,豎起耳朵聽裏麵的動靜,萬一顧雪明有半點情況,好衝進去救人。


    顧雪明身上淡淡的淨化光輝照耀在濃稠的黑暗裏,為無邊冷寂的苦海帶來一絲溫暖的慰藉:「陸灼,我在這兒。」


    一瞬間,陸灼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驚愕地望著眼前溫暖而明亮的身影。


    在那安靜而絕美的光輝裏,黑暗中的野獸生出一絲自慚形穢的卑微感,眼裏露出一絲迷茫之色。


    他還是沒有恢復理智,依舊痛苦,依舊暴躁,卻小心翼翼地克製住自己。


    本能告訴他,哪怕傷害自己,也不能傷害眼前的這個人。


    盡管失去了理智,但看到這人的一瞬間,野獸找回了自己的信仰。


    陸灼指尖顫抖著,卻強迫自己安靜下來,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卻身體的潛意識不想讓眼前的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顧雪明慢慢抬手,觸摸他的額頭。


    陸灼順從地低頭,牽在他脖子上的鎖鏈發出一陣響聲。


    他的額頭虛弱地抵在顧雪明溫暖的掌心中,將自己的弱點毫不設防地暴露給他。


    看著麵前有些眼熟的少年,陸灼展開雙臂,想要擁抱眼前這個幹淨而美好的少年。


    然而,手腕上沉重的鐵鏈束縛了他的行動。


    陸灼皺起眉,喉間發出一聲不悅的低吼。


    見狀,顧雪明唇角微微勾起。


    他向前走一步,伸手抱住了陸灼滿是傷痕的身軀:「別怕,我在。」


    被鎖鏈吊在原地的野獸,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主人的安撫和懷抱,溫順地放鬆了自己的身體。


    趁此機會,顧雪明將神識滲入到陸灼的識海中。


    陸灼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下意識皺起眉頭,卻沒有反抗。


    下一刻,顧雪明的靈魂在他的識海中亮起一小簇溫暖的輝光。


    長久以來,一直折磨著陸灼靈魂的黑暗和冰冷,終於被驅散了一些,他的喉間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顧雪明用靈魂望去,隻見陸灼的識海千瘡百孔,到處都是屍骨殘骸,穢水橫流。


    但是,無論是成年陸灼的靈魂也好,還是喪屍王的靈魂也好,都不見蹤影。


    顧雪明不解。


    陸灼的靈魂去哪裏了?


    當初,自己昏迷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也找不到陸灼,咬牙,一頭紮進屍海之中。


    腥汙的屍水淹過顧雪明的頭頂,冰冷而粘膩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跟以往不同,如今的屍海似乎也陷入一片死寂。


    曾經會對顧雪明動手動腳,想要拉扯噬咬他的屍骨,隻無聲無息地堆積在一起,毫無動作。


    顧雪明還是找不到陸灼,心裏不免有些焦灼。


    就在這時,一條什麽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腕,貼合他的肌膚纏繞上去。


    顧雪明反手去抓那作怪的觸手,卻被纏縛住雙手。


    顧雪明一驚,正要掙脫,下一刻,他被那怪物送出海麵。


    緊接著,怪物的觸手仿佛不敢見光一般,迅速往回縮。


    顧雪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它,不確定地開口問:「陸灼?」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


    手中的觸手開始往回縮,顧雪明緊緊抓住它,皺眉問:「你到底怎麽了?出來見我。」


    僵持了一會兒,陸灼依舊沒有出現,顧雪明索性往屍海深處遊,順著觸手尋找陸灼的蹤跡。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奇怪沙啞的聲音,聲線中帶著一絲惶恐:「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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