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秩序地退離了寢殿,表情凝重地守在了門口。


    偌大的寢殿一下子空了不少,沒有旁人在,顧弦再也忍不住掩麵落了淚。


    這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到大的漠……


    這是做什麽事情都讓著他的漠……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先招惹琛,漠就不會因此和琛扯上關係。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就算琛那日弄傷自己,他還是放不了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喜歡琛,喜歡到被琛打了他都不怪琛的地步。


    可琛對他是否太過絕情……


    明明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做過一件傷害琛的事情,他沒有想過要報復琛,他甚至製止了自己的家族去找琛的麻煩。


    對自己動手就算了,琛為什麽還要對漠下如此重的手……為什麽一定要置漠於死地……


    第九十二章 變化


    顧弦從早上守到了晚上,但漠一直沒有睜開眼睛的跡象。


    正當他要起身吩咐治療員為漠換藥的時候,被治療員用藥吊著的漠,精力竟還是止不住地流失,最後在顧弦的眼皮底下變回了一隻小豹子。


    顧弦連忙叫道:「漠!」


    是因為精力太少,所以連成年獵豹的形狀都無法維持嗎……


    小豹子許是聽見顧弦的呼喚,頭顱動了動,隨後疲憊地掀起眼簾。晶瑩的眼眸裏映入了顧弦美麗的麵容,但似乎怎麽也無法對上焦。


    它看不太清……


    「你醒了?」顧弦即刻湊近漠,「你感覺怎麽樣?」


    小豹子纖細的身軀甚至撐不起蓋在身上的被子,它胸膛起伏微弱,即使聽到了顧弦的問話,也無法馬上做出回答。


    緩了好長一段時間,它才對顧弦小幅度搖搖頭,表示它感覺不怎麽樣。


    渾身都疼……


    「漠,」顧弦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和琛動手……」


    為什麽和琛動手?


    因為它喜歡蜘蛛,它對那個長得像蜘蛛一樣妖冶的人類很感興趣。


    但為了蘇,它放棄了對千涯的糾纏。


    可它沒想到,那日婚宴,蘇帶千涯離開後沒多久就穿來了蘇的死訊。它想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它想為蘇抓到兇手,所以它去找了琛和千涯。


    小豹子現在沒法一點點和顧弦把事情解釋清楚,此刻它在乎的也不是這個。


    它艱難地掀起眼簾,看向不遠處桌子上的裝著兩隻黑蜘蛛的盒子。


    「……我……弄丟了……一隻蜘蛛……」小豹子費力地張了張口,昨晚的狼打掉了攀附在它身上的三隻蜘蛛,它逃跑的時候,有一隻沒跟上來……


    它從小把它們養到大,父母忙於處理公務不理它的時候,都是蜘蛛在陪它玩。


    「你把它丟哪兒了?我去給你找回來。」顧弦抬手撫了撫小豹子的頭,「你慢慢說,別急。」


    小豹子想了一會兒後,緩緩閉上眼睛,偏過頭沒再回顧弦的話。


    它不想告訴顧弦它的蜘蛛在琛的別墅附近,它不想讓顧弦再去招惹琛。


    琛打傷顧弦的那晚,顧弦靠在它懷裏哭到渾身都在發顫,明明已經撞得遍體鱗傷,怎麽顧弦一直看不透呢?


    「你是不是累了?」顧弦見小豹子不回話,輕聲問道。


    小豹子搖了搖頭,虛弱道:「我想休息了……你走吧……」


    「漠……」顧弦怎麽可能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他小心地握住對方的小爪子,「我在這兒陪著你。」


    「別。」小豹子拒絕,「你走吧……不要再來我家。」


    它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它不想自己最好的朋友看著自己死去。


    顧弦是它一直用心守護著的朋友,它當然捨不得顧弦為自己難過。


    在小豹子的眼中,密碼地域的日子裏有無盡的孤獨與空洞,所有的獸類都被困在一張網裏麵。有的獸被權勢所迷,有的獸被欲望所惑。


    在這個充斥著陰暗的世界裏,獸與獸之間哪怕是親情,都無足輕重。彼此情感薄涼,涼得它心都疼。


    父母不陪它,它每日的遊戲隻有看蜘蛛結網,或者撲到草叢裏和蜘蛛一起捉迷藏。


    直到它認識了新的王族朋友,那是一隻漂亮的小紅狐。小紅狐很單純也很溫柔,小豹子很喜歡它。它的到來驅散了小豹子的寂寞,所以小豹子一直待小紅狐很好,小紅狐也一直珍惜他們之間的友情。


    其實小紅狐和小豹子都有想過,若它們能夠互相喜歡,彼此做伴,那該有多好。


    但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它們之間,從未產生過除了友情之外的任何多餘情感。


    直到小紅狐遇見了狼,它遇見了像極了蜘蛛的千涯。自此,錯誤盤根錯節地生長,困在裏麵的它們誰都走不出去。


    *


    琛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千涯出來,他迷惑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靠近浴室,敲了敲門:「小傢夥,你好了沒?」


    沒有回應。


    琛感到詫異,他不放心地推開浴室的門,一眼就看見垂著頭坐在浴缸中的千涯。他藍色的髮絲濕漉漉地滴著水,遮住了半張臉。


    「怎麽了?」琛敏銳地察覺到小傢夥的狀態不太對勁,便忍著左腿的疼痛蹲下身,抬手輕輕搭在千涯的肩上,「是不是太累了,我幫你洗。」


    千涯聽聞這話,紅艷的嘴角勾出一抹看不清意味的笑。水珠沿著他的麵龐滑落,勾勒出一道道弧度優美的曲線,最後滴入浴缸,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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